"古人云,对人言人语,对鬼语鬼话,确有其理。然而,如道长所言,岂非西梁兵士皆非人矣?”

李觉的神色透露出对墨林观点的异议:“他们分明都是血肉之躯,无害人心,宁远尚不明其意,还请道长指点去处。”

墨林:“暂且莫多问,驰马之际,随手抓几个服部兵乙,亲自揭开面罩一探究竟。”

“如此唐突,是否欠妥?”宁远心中犹豫不定。

“心中存疑,唯有直面方能释然,去吧。”道士挥手示意,宁远应声下马遵命,片刻后回来,脸色异样。

墨林含笑望向他:“将军所见何人?”

“旧识,多是金墉城的乡亲,确切地说,是患了蜡人症的健壮男子!可为何如此?为何甘受金门师爷摆布?”宁远满面忧郁。

墨林淡然一笑:“这就是为何行路途中只见棺木不见尸体,所谓尸体,即为服部兵乙!”

宁远虽早有预感,但仍感震惊:“眠此刻信服道长之言,然其背后究竟,仍是一团迷雾。”

墨林:“我会为你解开谜团,再去查看那些进城的士兵,看看是否还有熟悉的面孔。”

闻言,宁远心中一紧,一个念头蠢蠢欲动。

他依言策马审视街道上的西梁逃兵,果然再次辨认出几张熟面孔。

“道长,为何这些西梁军中有昔日城民?眠在此地戍守已久,蜡人病爆发前,这里一片繁荣,我嗜酒,有一群本地的酒友,刚才在服部兵乙中认出了几位,如今这些逃兵中又发现了一些!”

“如此,一切就合理了。”墨林微微颔首。

“到底发生了何事,道长无需卖关子了。”宁远略显焦虑。

墨林摆手:“将军勿急,随我去见一人,还需证实一事,才能详述此案始末。”宁远点头,墨林看着街上的人群轻叹:“此处就让他们暂时如此,给他们一些时间。”

说完,他沉默不语,驱马前行,宁远没有追问。两人来到一座堂前,正是草探花的居所。

墨林对草探花始终抱有敬意,吩咐宁远放下兵器,自己也将桃花剑留在马上,这次拜访显得更加谦恭。

草探花一如往常,手持乌黑烟管,坐在门坎上专心制作纸人,见到墨林,他并未起身,反而挥手打翻了刚完成的纸人,将其毁掉。

面对满目疮痍,墨林轻轻叹了口气:“花大师,我是否无意间触犯了您的忌讳?是不是因为我揭示了城中的谜团,使得纸人丧礼不再,从而使您的生计受损?如果确实如此,将军,请赠予花大师一些旅费吧。”

草探花愤然反驳:“我早说过,工匠不需要施舍!”

道士的目光充满同情:“没有伤及无辜,那叫施舍;若是伤害了生命,那便是普度众生。我看花大师的脸色,怕是已经多日未曾饱餐一顿了。”

草探花闻言沉默,默默擦拭着手中栩栩如生的纸人的眼泪。

纸人的工艺精湛,技艺超群,只是那嘲讽的表情,全然不解主人的心意。

墨林接着说:“金钱只是身外之物,本身并无价值。它如莲花般洁净,取决于你的心境。花大师超凡脱俗,用这些钱财维持生计,而非他用,用有形的财富滋养无形的才华,我认为再恰当不过了。”

草探花颤抖着手接过银两:“或许是我的心还未放下,未能释怀,谢谢你的教诲。”墨林谦逊回应:“哪里哪里,花大师是我敬仰的人,品德与技艺兼备,无需客气。”

“乱世之中,生存即艺术。两位请进,这里有些脏乱。”草探花的态度终于软化了一些。

三人步入屋内,宁远不明所以,紧随墨林其后。墨林淡然一笑,反而让草探花有些惊讶。

草探花问:“道长此行,是要向老朽告别吗?”墨林回答:“确有此意,但城中百姓即将迁徙,西梁军不久会再度侵犯,这里将不再安宁。到时候,我会带领大家离开。”

草探花闻言,满脸忧虑,深深地吸了一口黑烟:“感谢好意,但不必麻烦道长了。”墨林听后略感惊讶:“花大师何出此言?”

“老朽这副躯壳,不愿再踏出这座古城。”草探花苦笑着。

道士没有劝说:“大师有自己的骄傲,墨林遵从您的意愿。不过说来,大师一生从这座城出发,已数不清多少次了。”

“此话怎讲?”草探花握烟的手微微一滞。

宁远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花大师,我们在奔波中发现了一份名录,上面有您的名字,与梅岭状元并列,您还是他的前辈呢。”

草探花看着名录,神情复杂,短暂失神,然后视线移开,眼角已泛起泪光。墨林看在眼里,吩咐宁远收起名录:“花大师有何感想?”

“半生漂泊,功名未立,如此黯淡的人生,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草探花边说边轻敲烟袋。

“我看未必,大师的才华不在这里,只是心中有执着罢了。我此行其实是想询问那位梅岭状元的事。”

道士展开卷轴,问道:“先生自成钧十六年起踏上科举之路,直至鸿灵元年才止步,随后梅岭状元接力,直至今日,花大师,这位梅岭状元您可曾相识?”

宁远附议:“若大师不知此人,怎会如此巧合地接续?”

面对二人的追问,草探花沉默不语,墨林静待,直至一支烟杆燃尽,他才徐徐道:“此人,我不熟悉。”

宁远一听,顿时焦急,欲再问,却被墨林制止:“大师,您是否还认识自己呢?”草探花看了他一眼:“道长此言何解?”

墨林起身,衣袖一甩:“并无深意,只是感慨万分!哀于一位才华横溢的梅岭状元,竟成了朝廷的叛逆,哀于一位杰出的雕塑大师,在权势面前屈服,糊里糊涂地生活!”

宁远一头雾水,草探花却目光清明,墨林笑容温和,但气势威严。

草探花轻叹,点燃另一支烟杆,默默片刻:“道长,重提往事有何用?鸿灵元年后,我确实放弃了科举,后来者的命运与我无关。”

墨林回应:“真相昭然若揭,世间生灵各具神通,形态各异,这才是顺应自然之道。大师您所言不虚,然而连名号也一并传承,这就耐人寻味了。”

草探花闻言微愣:“在下名叫草探花,还需解释吗?”宁远觉得奇怪,但墨林依然坚持:“花大师,您就是梅岭状元,为何否认?”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