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道长教诲得对,我征战多年,欠缺的就是这个。那么,根据刚才的说法,司马种道和金门师爷都是梅岭状元的党羽?”

墨林:“将军不必自责,有我在你身边,以后无需过多忧虑。金门师爷的口音是本地人,应该是状元安插在此地的亲信。但司马种道显然不是本地人,他的身份暂且不提,你接着刚才的思路往下分析。”

宁远微微蹙眉,深思熟虑。

“按照道长的线索,司马种道在城里设立祭坛,散播蜡人病转世的邪说,而金门师爷则在城中散布病源,使壮年男子染病,家属受迷惑,甘愿举行葬礼。我说的是否合理?不过,司马种道是如何说服民众,让他们如此信服呢?”

“将军真的想知道吗?”墨林问,宁远点头,墨林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他:“将军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不是当初在晓行夜宿时留下的文件?”宁远猜测,墨林摇头。宁远又仔细审视,墨林提示:“好好想想,除了这封信,你在城中还见过其他信件吗?”

宁远恍然大悟:“是服部兵乙定期给患病百姓家送的信吗?不过百姓从不出门,这些私密信件你是怎么得到的?”

“那天去那户人家搜查,顺便就带走了。”墨林轻描淡写地说,宁远却连连拱手赞叹:“道长真是天资聪颖,就连随手取物的本事都如此熟练。”

“将军,奉承可以,但别把偷鸡摸狗的行为说得这么高尚。”道士的脸又红了。

"恕我直言,这似乎成了习惯。"绣花将军的笑容如同无忧无虑的孩子,自他结识墨林以来,他的言语中满是对墨林的崇敬和赞赏。起初或许有些敷衍的成分,但现在,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由衷的敬意。

他并非擅长阿谀奉承之人,但在面对这位青衣道士时,他觉得那些曾经让他不屑的行为,如今做来都显得微不足道。

"你自己看看吧,看完你就明白了。"墨林将信递给他,宁远接过来仔细阅读。他的识字量有限,读得相当缓慢,墨林也不着急,悠闲地骑着马,缓步前行。

他点燃一支全新的火把,天色已逐渐暗淡,但轻柔的风足以照亮宁远的视线。

"道长,我已经看完了。"宁远的神情显得有些复杂。

"这信里的内容,即使是亲人也会深信不疑。难以置信,这封家书确实是蜡人病患者亲笔所写,字字出自肺腑,情感真挚。难怪百姓们看到都会激动不已。"

宁远感叹一番,接着说:"失去孩子的痛苦已经够沉重了,突然接到亡者的信,说一切都好,自然会全然接受司马种道的谬论,对他更加深信不疑。然而,为什么患者会在信中提到十年后归来,他们为什么不反抗,反而任由那个邪道摆布呢?"

墨林回答:"简单来说,他们是无知的,容易受骗。所谓的十年归期只是给百姓一种期待,以免他们造反。但蜡人病的消息一出,人心惶惶,自然会各自躲藏,就像瘟疫时期的情景一样。"

道士说到这里,稍作停顿。

"但说到底,关键在于那包药粉。服部兵乙定期服用,和你一样以为药物能抑制病情,却不知道蜡人病正是因它而起。要知道,这些所谓的患者对梅岭状元至关重要,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死去呢?这么煞费苦心,只是为了实现他的野心!"

"野心?"宁远的神色变得严肃。

"没错,就是野心。司马种道命令病患家属举行葬礼,把纸人送入炼人炉焚烧,烧的是纸人,信中有司马道士的迷惑之言,收到病患家书的人没有哀伤,反而充满期待。而真正的身体则被装进另一具棺材,日夜赶路,穿上衣服,就成了服部兵乙!"

"这不可能,即使受到药粉的威胁,他们也不会毫无怨言,这不合逻辑!"宁远显然对这个解释表示怀疑,而墨林依旧镇定自若,继续讲述。

"所以我才会在百姓家的棺材里找到一个锦囊,这样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如果我猜得没错,那锦囊里装的,就是服部兵乙的舌头!"

宁远惊骇不已:"道长,虽然他们从未开口,但你确实亲自打开了锦囊吗?虽然你看似漫不经心,但我记得你喜欢整洁,讨厌污秽。你越猜测,就越不会去查看,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墨林淡然一笑:“你还记得那天晓色初破,楼下那个眼神独特的服部兵乙吗?我暗地里找他查看过,他的嘴里空无一舌!”

宁远沉默片刻,双拳紧握,指节渗出血迹:“这些人的心肠真是狠毒!”墨林安抚道:“你先别急,这么多的服部兵乙,绝非几个人所能一手策划,要割去所有人的舌头,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让服部兵乙彼此之间割舌!”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自相残杀?”宁远沉吟,已猜到墨林接下来要说的话。

“最初肯定是金门师爷动手,但后来换了人,先被割舌的怨恨难消,后被割舌的也有苦难言,于是对于后来者,那些还有舌头的就成了异类。”

道士的神情渐趋严峻:“恶意一旦萌芽,就如同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人的恶念在极端情绪中燃烧,如果周围的人都在作恶,又无需承担后果,便会肆意蔓延。”

“实在难以置信。”宁远浑身颤抖。

墨林轻拍他的肩膀:“这正是司马种道的高明之处,挑起人性的恶,让服部兵乙变成一群无声的残障者,有话不能说,有苦不能诉,局面已无法挽回。于是,除了给家人写信安慰,他们能做的就只有更深的报复!”

他望向远方的天空,试图平复心情:“但是报复谁呢?报复司马种道和金门师爷?百姓没有对抗朝廷的勇气。思来想去,只能相互报复了。”

“所以,服部兵乙的心理严重扭曲,他们在城里疯狂寻找新的受害者,将他们变成新的服部兵乙,割去他们的舌头。而司马种道则继续煽动,他的信徒队伍日益壮大,大到一定程度后,就秘密送出城,送往佘穆庄的西梁大军中!”

宁远轻声叹息:“这就是为什么那些逃进城的士兵中有本城人的原因了。棋局就是这样布设的,因此患病的人越来越多,但服部兵乙的数量却保持稳定。”

说到这里,宁远又产生疑问:“您刚才提到的梅岭状元是大礼官温侯俊的人,可大礼官公开反对西梁的统治,主张割据独立,怎么会用这种方式为他输送兵力呢?”

墨林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将军,再深入思考一下吧。”

宁远越想越震惊:“难道这一切都是假象,温侯俊假装反抗西梁,实际上与西梁勾结,企图内外夹击,觊觎北戎国的皇位!”

墨林点头:“将军洞察秋毫,所以他是争夺王位的有力竞争者。而且在这个局面中,温侯俊还有一个巧妙之处。”

“何在?”

“就像我们所见,整个计划天衣无缝。金墉城只是开始,表面上看是蜡人病导致人口骤减,实际上内部已经腐化,自我瓦解。许多攻城的士兵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输送出去的,用自己人对付自己人,这手段真是既残忍又高明!”

道士低声叹息,宁远满脸痛楚:“温侯俊同样是北戎的子民,为何他对芸芸众生如此冷漠无情?”

墨林答道:“原因简单,温侯俊虽是大礼官,但无军事权力。taizi凉垮台后,将领们也被流放,如今唯有邺王握有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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