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不到尘埃落定一刻,便永远能横生枝节,安心不了,高枕不能。但也却是乾坤未定千般多变,才给人生出无限希冀来。
“以你住的秘密花园为界,往东边都算朋友,往西边你就小心些吧。”容嘉人让甘棠看外头隐隐约约浮出轮廓的建筑,“栾家旁边那个,看到了吗?那道蓝光,那个是埃克曼家的灯塔,再开过去一点就能看到埃克曼家哥特风的古堡。冯·贝克斯家在埃克曼家后头,等一会路过埃克曼家的时候我给你指个路,他家在山上,以整个山林做后花园,平日里都是直接乘飞艇飞机进出,所以路就只有一条单行的小路,一旦开进去就进入监控区了,所以我们就不过去了。”
甘棠顺从地点点头,翘首张望着外面怪兽般庞大壮观的建筑体,如果说之前区、马、欧三家还只是豪宅,那么西半区的这三家,就立刻从宅子上将阶层的鸿沟化得渭泾分明,修建的一个比一个更气势,放现世高低得是王朝宫城。
“这三家是和欧先生有嫌隙吗?”甘棠看着那些建筑,心有戚戚的问道。
“目前不算对付。以后就不知道了。”容嘉人耸耸肩,“他们这些政治家,今天是敌人可能明天又是朋友,既不是永恒的敌人也不是永远的朋友。如果你和屾屾哥能谈很久的话,你到时候可以再问问现在是敌还是友了。”
甘棠听明白了,欧以屾和这三家是有利益纠葛的。
但是,她明明记得上次欧以屾是带着冯·贝克斯元帅来给她捧场的,难道那也是在逢场作戏不成?
想至此,甘棠庆幸起自己当日有在很努力得扮演乙方的角色,在冯·贝克斯面前很有眼力劲得配合欧以屾上演了热恋情深的剧目。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希望可以帮到她的甲方爸爸。在知道欧以屾送她那套房产可能还有别的特殊意义后,甘棠更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不然总担心之后会不会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晚饭是在双子大厦用的,吃的是类似于法餐的东西,精致繁琐且吃不饱。相比之下,甘棠还是喜欢那天欧以屾带她去吃的餐厅,实实在在的碳水,沉甸甸地落在胃里,把里头填瓷实了,会产生满满的幸福感。
当然,甘棠也会不由从那顿宵夜联想到后面的事,脸微微有些发烫。
容嘉人也不知道她又犯得哪门子的毛病,吃个饭也能吃得脸红耳赤的,心里暗自琢磨,该不会欧以屾就喜欢这种跳脱型的吧?
她拿起大汤匙照着自己,看着里面的浮影,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肯定不行,这太蠢了。
两人各怀心事,用完饭后容嘉人便送甘棠回去了,临走前甘棠还问容嘉人要不要进去坐坐,容嘉人仍是拒绝。
甘棠隐约觉得欧以屾的这些弟弟妹妹们对他有一种和气的疏离,亲近又过分礼貌。
见容嘉人执意要走,甘棠也不好多留她,只好同她告别,让她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她简讯。
晚间,甘棠一边在梳妆台前护肤,一边同甘罗通话。
甘罗自从来了首都,就如同放归森林的鸟儿,每天都没有踪影,一周里最多能通上一回话,这还是甘罗看在报平安的份上,每周一次的存活报告。
“你最近又在忙什么?”甘棠问他。
甘罗神秘兮兮道:“生意。”
甘棠显然不信,问:“你在首都还有生意呢?”
“当然。”甘罗说道:“新开拓的商业版图,没生意创造生意嘛。”
甘棠对甘罗做的事一直也不太清楚,最多只是吩咐他做事小心些,首都最不缺权贵,万事都要注意。
甘罗本来是不耐烦被甘棠说教的,但转念又想起自己这回能脱险完全是甘棠做了巨大牺牲换来的,态度立刻摆正,承诺自己一定会小心谨慎。
甘棠又同他聊了几句,突然想到了之前和容嘉人说的话,问道:“你知道九年前的六一一事件吗?”
“你是说晶源矿萤石那个?”甘罗说道:“记得啊,哦,你大概不记得了。那个时候舅舅不是为这事还来家里借钱吗?啧啧,那头磕得梆响。”
甘罗想了想,忽然挑着声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最近刚好听到了一些当年那事的秘辛,怎么样想不想听听?”
甘棠连忙说道:“快说说。”
“传说六一一是一个围猎局。”甘罗老神在在如同一个说书人,娓娓道来:“当年栾老二标到了首都地下管网近十亿的项目。那时候环境政策收紧,他对接的下游许多炼化厂和钢铁厂都停业了,那年萤石需求是板上钉钉的不足。所以他就玩了把大的,在从中一番操作,最后把项目打包,折算了五年现金流从银行贷了五十几个亿。”
“这合规吗?”甘棠问道。
甘罗冷笑一声,商业里不合法的行为都屡见不鲜,何况只是不合规,这些都是小儿科。
“自然不合规,所以后来出了事,栾老二就得自己扛雷,把事断在他这里。”甘罗见话题歪了,忙将话锋转回,“当初是冯·贝克斯家硬插了两家新的开矿公司,原是要顶掉旧的两家,结果那两家背景也硬,千万动不得,冯·贝克斯那两家公司一应俱全就差开工,前期都投进去了不开工就得再白耗一年的钱,所以是半分都不愿退让,最后是走通了关系让能源署破例多批了一道开采的条子,故而那年的萤石产得多要得少。栾老二就是看中这点,又拉了两倍杠杆,一百来亿沽空晶源矿萤石。”
“一百亿?”甘棠惊呼一声,她已经可以想象到,栾老二失败时,那填不上的窟窿究竟有多大了。
“多批的开采不过是降低些开工损失,想卖个好价钱已经是不可能了,要盈利起码得等第二年才行。这一百亿可是只肥羊,这群饿狼怎么能忍住不吃。”甘罗说到这里,突然脊背一阵发凉,继续道:“所以,有人炸了储藏仓,最大的两个比邻的储藏仓被炸得精光,萤石一下从供给过剩到需求过剩。晶源矿萤石沽空合约出现了历史级连续十个一字跌停,进入死亡螺旋。许多人为此倾家倒产,而栾老二只剩下死局。”
“是谁炸的储藏仓?”甘棠问道。
甘罗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从惊心动魄的往事里抽离出来,点了根烟,说道:“最有动机的就是那年注定要损失的四家开矿公司,不过当时抓到的嫌疑人是一群小混混,混了几年黑社会,说是和人在那里打架斗殴,不小心点燃了,谎话很是蹩脚,但那群人是一口咬定了是自己无心之举,最后就成了葫芦案,草草了结了。”
甘棠疑惑道:“栾家就这么算了吗?这明显是做局害人。”
“不然能怎么样?”甘罗说道:“那四家开矿公司的背后是区家,埃克曼和冯·贝克斯,一对三,有什么胜算,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然倒霉了。”
甘罗抽完一根烟,沉默良久,忽而又想起,说道:“差点忘了,当时欧家也参与其中,只不过至今不清楚他们扮演的是怎么样一个角色,只是听说最后这葫芦案是他家敲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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