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
宜:解除、坏垣、余事勿取。
忌:诸事不宜。
雨,还在淅沥沥地下。
罗兀寨的百姓今天很高兴。
全寨男女老少纷纷走出家门,站在自家小院里,手里捧着陶盆高举向天,一边接受着一年一见的“神雨”洗礼,一边不忘操着一口生疏的中原话向天祈祷。
即使小院里已经摆满了家里能找到的所有盛雨容器,但百姓们似乎还不满足,在举盆淋雨的同时还不忘张开嘴来接受雨神的恩赐。
“阿修哥,你能别在屋里睡觉了吗?快过来一起接雨!”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褐衣女孩,扎着一个小辫子,眼眸清明,此时她正高举陶盆,用西北地域独有的语言跟屋内的熟睡少年说话。
屋内的少年正躺在一把藤椅上,闻声只是轻轻睁开一只眼,少女滑稽的一幕映入眼帘。
“喂!琼瑶,你就别再接了!咱家就三口人,接这么多水已经够用了。”少年忍俊不禁道,一手指向罗兀琼瑶身侧的水缸。
“你懂什么?寨子里的老人都说了,这一年中最热一天下的雨是神雨!是祥瑞的象征,谁家接得越多,来年就越幸运呢!”
“切~雨神?老头子都说了,什么雨神赐雨的都是天上的神仙在尿尿......”
“胡说!不许你这么侮辱雨神大人!”
罗兀琼瑶似乎有点生气,小脚快速踏着院里的泥泞土地,气呼呼道。
被称为阿修的少年没有理会少女的愤怒,漫不经心道:“这可是老头子说的,你有胆就骂他去!”
罗兀琼瑶闻言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是默默地接雨。
片刻之后,罗兀琼瑶才小心地嘟囔着嘴,生怕屋里的老头子听见:“哼~黄爷爷整天不是疯疯癫癫,就是睡大觉,一点也不像一个阿穆!”
少女口中的“阿穆”,是小寨里的一种俗语,意为一家之主、家中的顶梁柱。
少年听到了琼瑶的抱怨,却只是微微一笑,他起身走进一间简陋的房间,只见一个邋遢的白胡子老头正躺在床上酩酊大睡,床边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空酒坛。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少年还是被这扑面而来的酒气给呛得不行。
少年眉头微蹙,没有像琼瑶一样小心抱怨,而是当即对着邋遢老头破口大骂:“黄老头!这都多少天了,你还不清醒过来!你真要眼睁睁看着罗兀寨全寨渴死才开心是吗?!!”
少年说的是一口流利的中原话,洪亮的声音吓坏了屋外的罗兀琼瑶,她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还是赶忙低声道:
“阿修哥!你别对家里的阿穆大吼大叫,雨神大人听到会生气的!前几天就有一个孩子被山里的妖怪抓走了,听说就是因为跟家里的阿穆顶嘴,生气逃出了家,发现时只剩下一堆骨头和衣服!雨神大人是不会保佑不听话的孩子的!”
糟蹋老头似乎是没有听见少年的叫唤,他只是打了个哈欠,随后便慵懒地翻了个身,嘴里还不忘喃喃自语。
“好酒......好酒......”
少年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怒道:“老头子,你再给我装傻,我现在就把你在后院里埋的几坛桃花酿给挖出来,统统献给那什么狗屁雨神!”
“呵——”邋遢老头闻言,仿佛瞬间惊醒一般,重重地打了个哈欠。
与此同时,老人周围的气场也在不断变化,炎炎夏日,天地间却仿佛一缕缕春风汇聚到老人身边。
少年看出了这微妙的变化,知道老头子这回是真清醒了。
他当即挤出一个笑脸,拱手道:“嘿嘿!师父,您可算是醒来了!”
“嗯,醒了......你小子刚刚说什么了?!老头子我可是隐约听到你说要挖我的桃花酿?!”
“没有没有,师父您肯定是听错了!弟子哪里敢动师父您的桃花酿啊!”
“哦?!你这个臭小子,修为一有所精进,说话都硬气了不少呢!”
“嘿嘿!都是师父教得好!”
邋遢老头凝视着少年,没好气道:“说吧!叫我醒来有什么事?!”
少年闻言,毕恭毕敬地走到老人身边,低声道:“师父您看看窗外便知。”
老人闻言,向着窗外凝神望去,不由得眉头紧锁起来。
少年走上前,小心翼翼道:“师父,弟子刚刚跻身九品,这回就让弟子去试试这妖物的深浅吧!”
老人将视线从窗外移向少年,语重心长道:“别逞强,你最重要的是历练,而不是去送死!”
“好嘞!师父!”
得到了老人的允许,少年一下子蹦了起来,他快步走向客堂,拿起案桌上摆放的一把黑金横刀。
少年正要出门时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再次小跑向老人房间,小心翼翼道:“那个,师父......这次能不能把剑也带上?”
老人闻言,没好气道:“你不是能奈吗?罗兀寨的大英雄,有这把金错刀还不够啊?!!”
“没有,主要是弟子比较惜命嘛......”
“瞧你那德行!看来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老人说着,随手一翻,便从腰间玉佩里取出一个等人高的剑匣。
“拿去!不到关键时刻不要随便使用,还有,用的时候记得带上斗笠。”
“弟子明白!”
少年笑着接过剑匣,将其背在身上。
随后,那个被称为阿修的少年拿起案桌上的斗笠,他站在门框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只见他一步踏出,霎时间,院外的光景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原本泥泞的土地在他一脚踏上时瞬间就变成了龟裂的土地,那原本淅沥而下的雨幕在这一刻骤然如潮水般向天穹倒退!
这一刻,映入少年眼帘的是一幅别样的画面:天空没有下一滴雨,反倒是地上冒出一颗颗小水珠,水缸里的水一滴滴向着天幕飘去!
少女罗兀琼瑶从始至终都举着一个空陶盆,对着天空汗如雨下。
少年站在院子里,缓缓睁开眼,目光望向寨子外不远处的天空。
那里,有一轮红日渐渐落山;那里,有一团黑云高高悬挂!
“阿修哥,你要去哪里?”
满头大汗的罗兀寨女孩不知何时已经被少年拉回了屋内,此刻她还高举陶盆,一脸疑惑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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