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府衙后堂。
贾雨村正在查阅桌案上的公文。
一门子捧着个方尺大小的精致木盒,走了进来。
“大人,东城的刘员外派人送来一个礼盒,还有这一封书信。”
贾雨村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了看,表情并未有异。
这年头,求官办事的也不少见,他这里也是隔三差五就有人送礼,收与不收,他自有掂量。
“拿过来吧。”
门子上前,将木盒与书信放在书案上,便恭敬退了出去。
贾雨村随手打开木盒,瞟了一眼。
旋即就是瞳孔一缩,满眼惊恐,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瘫坐在木椅上。
半天才缓过神,盖上盒子,惊疑地拿起旁边的书信,拆开查看,整個过程,双手都止不住在颤抖。
看完信中内容,贾雨村神色变幻不定,似惊似疑似喜。
“来人!”
“老爷。”
“送礼之人何在?”
“回老爷,那人正在府外等候。”
“让府上衙役把人带过来。”
门子闻言,有些疑惑,平日大人会客,从未让衙役在场,今日为何特意让衙役过来,却也不好多问,恭敬应是,正欲出去叫人。
“等等!”
贾雨村又有些犹豫起来,凝眸沉思片刻后,道:“让那人先到前厅等着,你且速去通知郭泰前来见我。”
门子应命而去。
贾雨村口中的郭泰,乃应天府守备,正五品武官,麾下管着两千士卒,其职责是协助知府贾雨村,维持应天府的治安稳定,有点像后世的武警。
约莫过了一刻钟,郭泰便至。
“大人。”
“你先看看这个。”贾雨村将书信递给郭泰。
郭泰接过,仔细阅览,渐渐眸光大亮,随后又狐疑起来。
“大人,这......是否可信?”
“再看看这。”贾雨村又指了指案上的木盒。
郭泰上前一步,揭开盒盖,瞬间大惊。
“这......敖德彪!是敖德彪的首级!”
贾雨村闻言,心中一喜,“你可确定?”
“大人,末将确定!”
敖门寨的山贼为祸数年,郭泰曾多次率兵进剿,但因山寨易守难攻,官军又不想冒太大风险,最后皆无功而返。
“对此,你如何看?”
郭泰思忖一下,便道:“既已送来贼首人头,书信所言多半为真。”
得到郭泰确认,贾雨村心中也更信了几分,又唤来门子,吩咐道:“去将送信之人请来。”
“是,大人。”
门子应声而去,来到前厅,确认其身上没有武器后,将人带到了后堂。
“学生沈沅,见过知府大人。”
贾雨村听来人自称‘学生’,略有些惊讶,打量了一番,见其确生得俊秀,问道:“你进过学?”
沈沅道:“学生去岁过的院试。”
“哦?还是个秀才。”贾雨村道:“可有凭证?”
沈沅从怀中取出牙牌,递将过去。
大周以牙牌为身份证明,虽名为牙牌,一般也只有中高层以上的官员,才用象牙制牌,其次就用铜牌替代,最次为木牌。
沈沅的牙牌便是一块铜牌。
贾雨村接过,查看一番,见其并非作假,便放心下来。
“书信所言,是你亲手杀了敖德彪,可有帮手?”
“并无帮手,学生趁其沉睡之际,斩其首,之后,从暗道逃出。”
“果真有暗道?”
“确然,否则学生也不可能斩了贼首,还毫发无伤逃了出来。”
贾雨村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沈沅皆从容应答。
贾雨村虽不知少年为何会如此镇定,但听其所言,都合情合理,关键是匪首的人头都摆在眼前了,他也不得不信。
“你倒是勇武,一点也不像柔弱书生。”
“学生自小习过一些简单武艺,强身健体。”
贾雨村便再无疑问,言回正事,道:“你杀敖德彪,没被其他人发现吧?”
沈沅道:“学生潜入贼首卧房,后闭门杀之,并无人发现,但......时间长了,山寨其他人或许会起疑。”
贾雨村闻言,沉声命令:“那事不宜迟,郭泰速速整兵,由沈沅带路,正面佯攻,暗道潜入,内外夹击,一举拿下敖门寨,还我应天府之太平。”
郭泰躬身应道:“末将领命。”
却见沈沅恍若未闻,并没响应。
贾雨村看向沈沅,眸光一凝,心知少年不会平白无故送他大功,其定有所求。
“说吧,你有何要求?”
沈沅也不想拐弯抹角,便直接道:“学生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事成之后,大人能给学生弄一个武秀才的身份。”
贾雨村和郭泰二人听了,皆是一愣,不得其解。
大周文贵武轻,你都已经是文举秀才了,为何还要弄一个武举秀才的身份?
便听沈沅继续道:“学生想走武举之路,然秋闱在即。”
贾雨村闻言,这才恍然。
所谓秋闱,就是秀才晋级举人的考试,文武皆有,每三年一次。
按照正常流程,是要先通过武举县试、府试、院试,考取武秀才后,才有资格参加武举秋闱。
沈沅若从头考起,必将错过此次秋闱,等下次,已是三年之后,他不想等。
武举并没有文举监督的那般严格,尤其是武秀才这般低级功名。
以贾雨村应天知府的地位,给沈沅弄个武秀才的身份,并非难事,虽说也要冒一点点风险,但这点风险与眼前的大功相比,不值一提。
“好,本官答应你。”
说完,贾雨村又朝郭泰使了个眼色,微不可查,沈沅并未注意。
郭泰点了点头,心领神会。
沈沅与贾雨村达成交易,也没再多言,随郭泰出了应天府衙。
......
元祯十六年,八月初六,傍晚。
弦月高挂,月色不算皎洁。
郭泰领着三百余人,由沈沅带路,潜入了敖门寨后山暗道。
一行人点起火把,分成两列,徐徐而进。
“沈小兄弟手上功夫如何?”
沈沅道:“只练过几招打熬身体的拳法,算不得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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