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天气飘着晶莹的雪花,各个安全区外侧已经树立起了高墙的雏形,高墙如同长城一般将每个安全区围起来,基本每隔几十米就会有兵把守。大伙都知道根本杀不死那些怪物,把守城墙也只是用以图个安慰的摆设。由于基本没人会在外面,在外面的也大概率进不来,所以绝大部分人没见过俯视城里是什么景象。

刘药北走在城市的小巷,昨天刘药北刚来这座城市,现在这座城市已经叫十三号安全区了。刘药北本来是电话都说好了要来看望儿子,儿子也同意了,可自从发生了这事,现在儿子联系不上了。自己的老年机根本没法在城市满足自己消费的能力。

按照电话里说的地址,刘药北站在望南路的路口,据说电话里说儿子住宅就在这附近。早上九点刘药北就在这里等了,今天刘南不上班,刘药北想着刘南应该会早点过来跟自己见面。

早上十点,刘药北有点饿,不知道去哪里吃,昨天晚上酒店钱是儿子刘南帮自己远程支付的,城市里的酒店就是不一样,跟农村不一样,刘药北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酒店,宾馆这种区别,好像还有个什么区别,但当时根本就不在意刘南在说什么,光顾着答应了。

早上快十一点,刘药北饿了,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吃饭是必要的,也应该是准时的,这不仅取决于饮食观念,更多的还是过去一直贯彻的生活方式所决定的,总不能说劳作了一个上午不吃中午饭,那下午干活会没劲。要是一天没干活也要吃饭,那是习惯和没事干,只能做饭。

中午十二点,正午的太阳灼烧着刘药北的头皮,烧的有点难受,刘药北搓了搓自己头皮,接着又四处瞅瞅,这才想起来要去阴影处躲躲,来来去去的人刘药北已近看了几个小时了,其中有些面甚至是都有点熟悉了,还是没看到儿子。现在如果离开,刘药北可能会错过,毕竟万一儿子有事呢?刘药北是不会相信儿子没了的,这是个亲生父亲都不会相信。万一只是孩子有事,该不该打电话叫一下呢?

太没面了,而且也不是有没有面子的问题,是真的怕打扰到孩子,比如孩子正在忙一些顾不上接电话之类的活,现在一个电话过去不是加重负担吗。刘药北犹豫不定,手里攒着老年机,翻看了看上面的通话记录,最近通话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万一是刘南昨晚太忙睡的太晚,现在还在睡觉呢?

刘药北还想坚持。快中午一点,刘药北早早站在这个路口,一直站到现在。

刘药北拿起手机看看儿子名字,还是没忍住电话打了过去,电话响了半分钟,电话那头传来无人接的提示音……

刘药北一下慌了,再次拨打过去,此刻也顾不得刘南到底是不是在忙了,可连续打了好几回,每一次当没人接的提示音传来,刘药北都是不敢相信。

刘药北急地左看右看,怎么办,问人?可问谁呢?来来往往的人,即使是路过了好几遍,但那也是不熟的人。

不熟的人问起来会有心理负担。一是怕自己给他们找麻烦,二是万一遇到脾气不好的人。不好商量,人生地不熟干什么事都不方便。自己村里那些人几个几斤几两,什么脾气,谁会来看自己,谁是虚心假意,自己还都是知道的,但是一来到城市一下子太陌生了。

想来想从昨天开始到这个城市到现在,事情其实都是刘南帮自己避开了,自己除了‘对对对’之类的点头,其他真没做什么,现在想来这么顺还是背后有人导致的不一样。但这更是让刘药北心里没底了。有时候安排的太多,未见的一定很好,此刻的刘药北心急如焚,此时刚好有一位年轻人看着面相还挺和善,从刘药北面前路过,刘药北立刻往前一步。趁着年轻人还没有走远,刘药北开口问道,语气有点卑微,不过这是通病了:

“哎!”

年轻人转头。刘药北继续问:“额,请问你听过一个叫刘南的人吗?”

刘药北倒也没看错,这位年轻人确实属于和善,年轻人摇摇头回答道:“没听过。”

走了。

刘药北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没话再说……干着急,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又走一步,去问其他人。

“那个……请问你听说过刘南吗?”

刘药北每次问的人都是看到过脸,一眼确认不是坏人的人,但也不乏问急了,遇到个脾气不好的,冲着刘药北就来了一句:“什么东西!让开!”

刘药北也不敢反驳,每次被骂只能低头,连忙道歉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那是我儿子,我现在找不到他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

那些脾气不好的人见到老人这般道歉,两份感觉自己面子赚到了,三分害怕继续说下去被这老人缠上,万一是个碰瓷的,自己就麻烦了,最后的五分是怕掉面子。掉面子比赚面子要简单多了,而且掉出去的面子不好捡回来。于是个个摆摆手就当打法了。

当然也有特好的,会说说现在世道,说节哀顺变,说精神鼓励,面对这些特好的,刘药北总是比面对坏人还生气,嘴上不敢说,但心里还是很不爽和不甘。

刘药北实在没门,拿起手机,手机电量挺多,还有九十多,老年机就突出个耐用。刘药北给自己的孩子打了过去。

大太阳底下,一个老人躲在一家屋檐下,愁眉苦脸的等待着对方接电话。

第一遍,没人接。

第二遍,没人接。

第三遍,还是没人接。

刘药北按住向上的箭头往上翻,映入眼帘的全是自己拨出的电话未接通。

不知不觉间刘药北已经叹了几口气,也不知用手揉了几遍脸。

刘药北没法,想去这附近看看问问居民楼里,问问房东,可刘药北环视了一圈,这些建筑根本不像是给人住的,一座座高楼大厦,有的玻璃还反着光。刘南不住在那些有反光玻璃的建筑里面,刘药北敢确定,因为以前刘南说过这事,自己住的算简单。

虽然不知道刘南说的简单是个什么简单法,但按照刘药北的理解,那些玻璃一定不简单。

刘药北决定去警察局,但是老年机根本不提供导航。刘药北还是要问人,刘药北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莫名有种谁也不好问的感觉,丧气的时候谁都是恶人。

不过不好问也要问。

“诶这位朋友,请问你知不知道警察局怎么走啊。”

男人闻声看了一眼,感觉这老人不像是有什么威胁的样子,于是说道:“你上警察局干什么?”

刘药北一看能聊的下去,有望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于是继续说道:“我儿子不见了,我想去警察局问问,看能不能帮我找找我孩子。”

“你孩子叫什么名字?”男人的语气依旧高高在上。料定老人是要求助自己的,所以男人始终认为自己这种态度没什么。

“啊,我孩子叫刘南。”

“刘南?”

“对,请问一下警察局怎么走?”

“我告诉你你现在去警察局也没用。”男人仿佛是在真心实意的讲出自己的见解,希望能帮到老人:“现在警察局都不管了,自从灾难来了之后,多少人都找不着家了,你不是有电话吗?你怎么不给你儿子打电话?”

“是这样的啊,我打了,他没接。”

男人表现的失望,有些可怜老人,说道:“那你给你警察局打电话吧,他们要是乐意帮你的话……就是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失踪,说实在的看开点就好了。”

“啊……”老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男人认为自己是帮助了老人,即给老人指了条明路,有劝导并且安慰了老人,于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留下老人无言的站在那里。

公安局是要走的,警察是要找的,就算自己儿子真是出了什么意外,也要看到尸体有个交代。心里上来一股怒气的刘药北不想想这些,想这些没用,不如赶紧找到刘南的踪迹。

下午一点,刘药北左顾右盼,决定不停留在原地了,于是开始寻找这里的公共服务人员。巧的是这附近还真有自己想找的,刘药北找到了一个奶奶,看样子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奶奶给刘药北指了条路,除此之外,奶奶还说最近生活全乱套了,警察根本忙不过来,丢失的人太多了,甚至犯罪的人都多了起来。奶奶劝刘药北保护好自己,可能是年纪差不多的缘故,刘药北就比较听得进同龄人的话。

奶奶说她本来也不想继续这么工作了,不想再干活了,毕竟在谁都不知道明天自己还在不在的日子,人会先疯大半,再傻一半,再绝望一半,最后省下来还能保持理智的,像个正常人的,保持平和心态的,说百里挑一都乐观的像个傻子。刘药北是半信半疑的,人虽然多,毕竟人这么多,总不能都那么脆弱,而且自己刚问了那么多人,好人坏人顶多对半分。

可能是自灾难发生后她也经历过什么吧……刘药北这样想到。

奶奶看不信,于是又神秘兮兮地摆了个手说:“诶~你别看街上有些人还好好的,你稍微碰一下,就跳起来了!”

“哎呦,我看还行,这不都还走着嘛。”

“哎!你还是不信,我跟你说,自从我们这个安全区被正式确认之后,就是昨天的事,好多人都在大街上闹呐,安全区边上也都是人在闹,都要出去,要自由,说什么不能管这么严,有几家店还被砸了!我亲眼看见了!”

刘药北说:“那后来呢?”

“后来警察来啦!哎呦我跟你说来了好多人,给这些闹事的全围住了,几个带头的被抓了,那几个带头的被抓住之后还叫什么,说不能这么做,警察在侮辱人。”

“那些被抓的现在被关起来了?”

“据说那些带头的都被关起来了!剩下的一看带头的没了也都不敢起哄了,一个个都跑了。”

“你说说,真是,这怎么回事!”刘药北拍了下手,又拍了下大腿,满脸发愁,刘药北虽然生长在小地方,几乎没来过城市,知识水平可能没城里这些人高,但是光知识水平高有什么用,是非都分不清光知识水平高能唬住谁?

奶奶摆出我告诉你你别说出去的姿势,上半身微微后倾,手摆一下,头转一下,眼睛转一圈,说道:“跟你说,那些一个个都是拿了黑钱的,听说是拿了国外的钱,一个人一两百块呢!”

“什么狗东西!我穷的吃土了都不拿这钱,这些人怎么回事!狗日的屁股做在哪边都分不清了!”

奶奶白了一眼,小心地告诉刘药北:“这些人要是你明着骂他们,他们还会跟你拼命呢!还有的就是感觉自己有理!我当时劝都不敢劝呢!哎呦那凶的。”阿姨的表情好像以前劝过然后被骂了。

“狗日的这些汉奸,见到一个打死一个。”刘药北说得气愤起来。突然间刘药北想起什么,自己是来找儿子的,心中意难平也要先放下,先去公安局,于是刘药北简单跟阿姨告别之后,就按照阿姨说的位置出发了。

路上走着,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路,但此刻刘药北看人已经有了淡淡的一层滤镜,想要分辨谁是汉奸是不是,很可惜,刘药北虽能一看看出一个人大概是不是个好人,但要做到一眼认出汉奸,还是太难了。

来到警察局,不出所言,警察局人数已经多到筑起了栏杆需要维持秩序了,一个警察要陪着好几个人站在太阳外面晒。刘药北分辨了一下哪里是队尾,跟着站了过去。刘药北问站在旁边维持秩序的警察:“哎,小伙子。”

警察也看了过来:“什么事?”

“请问一下我找不着我儿子了,怎么办?”

听闻这言,警察的脸一下子愁了起来:“是这样的,现在特殊时期,像您这样的情况太多了,我们已经增派了人手,您先等进到里面您登记一下,提供一下您儿子详细信息,我们找到之后会联系您的。”

“哦,哦,好的。”刘药北看了看前面,又问警察:“是在这里排队吗?”

“对,是的。”

“哦,哦,好的,谢谢啊。”刘药北没好意思再说什么,生怕打扰到对方一眼,于是安心排队。

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只是密密麻麻一片,刘药北估计一下,应该要不了多久。

渐渐时间过去,进度跟刘药北想象的有点差距,刘药北本以为记录而已嘛,两分钟一个,总的也等不了多久,但现在看来,半小时了自己基本没动过,刘药北于是看看后面排队的,已经又多来了十几个,现在进退两难,刘药北有些着急,但更多的其实是无奈,没法走掉。

大概排了一个多小时,刘药北终于要进到公安局,刘药北前迈一步,后脚就被一阵哭声惊到了,声音很稚嫩,明显不是成年人发出发出的声音,刘药没心思迈出跨进大门的一脚,循声望去,一个小孩正站在一个警察旁边哭,脸上灰头土脸的,一看就是跟自己一样来寻人的。若是刘药北在别处看到,刘药北一定会帮,但此刻刘药北在公安局看到,刘药北相信警察会帮忙的,于是跨步进了门。

门里面也有队伍,有的人啥也不干就站在那里,有的人当着第一个还在那里打着电话,还有的心情一不好就走不动道了。

在公安局的谈话很简单,刘药北将自己的孩子信息和自己的联系方式报告上去,在工作人员帮忙填完表格之后,他就出来了。他看了一眼时间,大概只过去了五分钟左右,于是刘药北回头看一眼,他又开始好奇,为什么那些人需要那么长时间。

出来之后,那个小男孩还是一直在哭。工作人员忙得抽不开身,但依旧陪在小男孩的旁边。刘药北看的有点不忍心,想想自己也是一个经常跟孙子辈的人打交道的人,心里有点痒痒,终究是主动走上去蹲下来看着小男孩询问其原因。

小男孩说,他的爸爸不见了,妈妈也不见了。他怎么找都找不着没有办法,只能来到这里求救,因为她妈妈说过,如果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就来到这里,这里的人会帮助他。

刘药北问他爸爸妈妈会在哪里?他们是在哪里失踪的?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小男孩说似乎对爸爸妈妈什么情况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家就在这附近,自己还有一个妹妹,比自己小了半岁,走丢了,妹妹没有找到这里。

刘药北一下动了恻隐之心,更是心里揪了一下,似乎漏了半拍。于是问道:

“小朋友,你有什么办法联系到你的妹妹吗?”刘药北稍稍凑近,试图安抚小朋友的情绪。警察低头看了一眼,尽力在听,他也安慰过了,但他没办法。总是有需要立刻就给予帮助的,但也总是有原因没法立刻给予帮助。

小孩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

刘药北顺着小朋友的情绪,过了几秒,又问:“小朋友,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我叫石小仟,我妹……我妹妹叫石小伯。”

刘药北听了,略微点了下头,接着说道:“那这样石小仟,你先别哭了,我去帮你找好不好?”说着刘药北还抬头瞅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警察。

警察默不作声,好像没有听到。

石小仟听到刘药北这么说,哭声立马小了许多,接着揉了揉眼,用真挚的眼睛看着刘药北,声音里还有没止住的哭腔,说道:“真的吗?”

“是真的!我会帮你找到你的妹妹的!你在这里等着好不好?我去给她带过来。”此时刘药北已经连续好几个小时没有吃饭了,但是看着小男孩因为流泪而显得异常闪亮的眼睛,刘药北顿感吃饭其实没那么重要。

刘药北缓缓站起身,面向旁边苦恼不已的警察,用略带祈求的语气说到:“这个孩子……现在这里,帮帮忙了,勤苦了!我去帮忙把他的妹妹找回来!”刘药北说的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叮嘱。

还没等警察发话,石小仟就偷偷拽了拽刘药北的衣角,眼睛不在看刘药北,但话是对着他说的。石小仟说道:“我也要去……我也要找我妹妹!”

警察根本就顾不得回石小仟的话,更顾不得回刘药北的话,队伍里又有人发泄不满情绪,警察看了一眼石小仟,又看了一眼刘药北,终究石自己没法走开,只能在原地隔空训话那位情绪失控的人。

刘药北看了看石小仟,又看了看警察的满脸苦涩,刘药北当然知道警察一直想帮助这个小男孩。但是现在实在是无可奈何,警察一旦走开,算是玩忽职守不说,再就是警察负责的这块地方,这些人群也非常容易陷入动乱之中。自刘药北来了之后,警察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刘药北意识到这可能是要让他自己选择。同时也让石小仟自己选择。

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因为这相当于让一个陌生的成年男人带走一个与他无关的小孩。这中间的变量太多了,多到事情有些不可控了。如果这个刘药北是坏人呢?如果这个小孩半路失踪了或者受伤了,又是谁该负责?但此刻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警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像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

此刻,看到有其他警察上去管理刚才情绪失控的人之后,刘药北身边的这位警察终于发话了,转过头对着刘药北说道:“你带着他去吧,马上路上的安保人员越来越多了,尽量走在安保人员密集的地方,这样好保证你们的安全,路上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是你找到他妹妹了就打电话联系我,我报给你我的电话号码你记一下。”

刘药北本想再说一句这样可能不妥,但是看着警察又对一个试图闹事的人吼了起来,于是收回了到嘴边的话,默默地拿起了自己的老年机,开始记录电话号码。

当警察在报电话号码的过程中,刘药北在记电话号码的过程中,刘药北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自己的正义感不断往上增长。这是一种正义感,是一种神秘的感觉,这种感觉让老男人此刻腰都挺直了几分。

报完电话号,警察率先弯下腰,对着石小仟说道:“一旦遇到危险,马上叫,记住声音要大,就喊‘报警’,记住声音一定要大,然后马上回来!知道了没有!”警察的语气不容反驳:“今天晚上要是我还没见到你,我就让警察去找你了,所以你也不要害怕,知道了没有!”

警察的眼前炙热而亲切,石小仟仔细听着,不断点头。

记完电话号码,刘药北也低头看了看石小仟,说到:“你的妹妹是在哪里失踪的?走!我们去找你的妹妹!”此刻警察的正义感好像影响了石小仟,警察刚才那番话也好像注到了石小仟的脊梁骨,石小仟此时的答应声都相比刚才多了几分气势。

刘药北跟警擦好道别之后牵着石小仟走了。一步一步走得遥远,每一步脚印都踏在了警察的心上,警察虽依旧忙,却时不时会看一眼他们走的方向,有一种自己失职了的感觉。

飘飘的雪……如果这个社会多一些好人就好了……

警察不觉抬起头,看了一眼白茫茫的天空,太阳被云朵遮住了,自己眼睛好像也黑了些。

“石小仟,你和你的妹妹是在哪条街失踪的?”刘药北问道。

“就在前面,在那个路口左拐!”石小仟手向前指着路。

“好!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刘药北紧握石小仟的手,生怕他跟丢,就像他妹妹跟丢了他一样。

其实可以断定的是石小仟的妹妹石小佰根本就不在这里,根据刘药北的经验也能猜得出,一般这种情况下,孩子们都会乱跑,大概率是会去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躲着。

但是既然石小仟已经发话了,那现在这边也是要去勘察一下的。

两人步伐走的稍快,路上确实是看到了那位警察所说的巡逻的人,说是巡逻的人,但其实个个都是全副武装的武警分成两排整齐划一的走着。刘药北知道,这在以前是只有BJ那块政府人员工作单位附近才有的,现在这里居然也有了,看着这些武警个个一身正气的样子,老人心里顿时就安心了许多。

石小仟也安心许多。

有了这些巡逻的人在,刘药北感觉石小仟的妹妹现在至少应该还是安全的,应该还是能找到的。刘药北于是立刻向石小仟说明这件事,希望能给小男孩打打气让他相信这趟寻找妹妹的旅程一定会成功。

“有这些警察在,你妹妹肯定不会有事!”

“嗯。”

现在社会上的人大致分为三派。一类较为激进的说人类必将灭亡,一类保守的说怪物必将灭亡,还有一类中规中矩,说的是人类和怪物必将长期共存。这其中第一种人数最多,持第二种和第三种想法的人数比第一种稍微少一点。虽然这些人大都自己相安无事,但是总会为未来做打算,就算未来是死的,也要忧心忡忡的迎来最后一刻,只是为了更好的赴死或者再活的久一点。

以上三种人都没有算入活一天是一天的人,享受当下的人总是无敌的。

刘药北是无所谓的,反正自己早晚都是一死,以前打仗没死,活到这么久,阎王生死簿可能快轮到自己了也不知道,那何必害怕又是因为发生了其他事死呢?做好眼前的,反正谁都一个人命要是到头了谁都拦不住。

灾难已经来了有一阵子了,现在是恐慌高峰期。这场没人知道怎么发生的灾难造成的恐慌还在全球蔓延,网民们最开始众说纷纭,还有针对不同地方的怪物取对应名字的,有嘲笑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可打游戏的好友突然就下线了,刚还在视频聊天的网友或亲人突然人就没了,有些信号突然就断了,有的服务器突然就开始崩溃了,爱好讲笑话的人不笑了,睡觉的人被震醒了,家门口的路塌了。渐渐的,这场灾难被网友被赋予了名字,一个中二的名字:古祸灾。今年则是:古祸年间。

灾难等级是绝后的。仅仅这没多久的时间,有些土地小的国家就已经在灭国的边缘。有些自由的国家开始使用过去所说的不自由的做法以避免国家分崩离析,然而他们的效果几乎杯水车薪。谁都将预感到,再过不了多久,那便是一个疯子的国家,一个蛮荒之地。

一老一小在街上走着,拐过几个岔路口拐过几个弯,石小仟来到了他所说的和他妹妹走散的地方,就是两个房子中间夹的一条小道。

即使是小道,人也不少,但大都是没地方住的人呆在这里。

“你和你妹妹就是在这里失踪的?你确定?”刘药北有些面露难色的问道。

“是,就是这里!当时有一些坏人在后面追我和我妹妹,我就带着我妹妹躲起来了。”石小仟的话听着不像在撒谎。

“谁?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们?”刘药北突然警觉起来。

“我不知道!”石小仟的语气仿佛在争辩:“我只知道我带着我妹妹跑。我要保护他!就是我爸妈走之前跟我说的!”

刘药北低头摸了摸自己胡子,隐隐感觉这件事不对劲,事情可能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一是这个石小仟的父母到底去哪里了?二是为什么会有人追他们?三者,好好的走着为什么会走散?看石小仟的样子不像是会和他妹妹分开走的人,而且更不像是自己在前面走,后面妹妹跟没跟得上都不关心的人。

刘药北瞅了一眼石小仟,石小仟没在看自己,只是专注地盯着眼前的这条小巷。

三秒。刘药北现在无心思考这些问题,眼下救人要紧。万一因为自己的多心。导致石小仟真的错失了他和他妹妹的相遇,那就麻烦大了。宁可受伤千百回也不能错失一次救人的机会,哪怕这个这个机会可信度只有百分之一。

‘小佰!小佰!’石小仟这样叫着。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松开了牵着刘药北的手。刘药北只能自顾自的跟在小男孩后面,这种地方他也没有来过,所以只能静观其边,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也不知道。城市人的套路有多深他也不知道,好心会不会有好报他更不知道。

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灯光越来越黑暗,低垂的太阳愈发照不尽巷子的深处。刘药北不禁有些好奇为什么城市里会有这种地方,这种地方连农村都不如,农村虽然一座座房子没有这里的高,商店也没有这里的多。但是宽敞还是宽敞,舒适也舒适,而这里,宛如一个专门用来做见不得人事的秘密场所,就好像电视里看到的那样。

刘药北心里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心里没点担心也是不可能的。老人总感觉在这种地方自己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很容易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石小仟还这么小,更是没有一点反抗能力。到时候可真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连大街上的巡逻的警察发现这里估计也要好几天,指不定到时候尸体都没了。

但是刘药北能怎么办?撂下摊子不管吗?放这个小男孩不救吗?放他的妹妹不去寻找吗?这不是一个中华儿女会干出来的事。困难是会有的,恶人也是会有的,这亘古不变。但这不是放纵自见死不救、遇难不帮的理由。这些东西的存在目的是为了激励自己。没有困难是练不成男子汉的,这也是刘药北想告诉每一个后辈的。

一声声的寻找,一步一步的走,石小仟的妹妹始终不见踪影。刘药北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果石小仟说的情况属实,有人在追他们两个,难道他小妹妹被带走了?就算不是被带走,现在社会终究还是乱的,无论走到哪里,这么小的年龄自身安全可是非常难保的。

继续往里走,走完,出来。没发现石小仟的妹妹。石小仟急地转头想回去再找一边,被刘药北按住了。说来奇怪,刘药北心里感觉他像是怕见到阳光一样,石小仟拽着刘药北的衣角,一步步渐渐没了刚才的自信。

刘药北回身看了一眼一个个盯过来的小巷子里的人,给自己的身体注入了一股热量。

“要不换个地方再找找?”刘药北低头有些为难地看着石小仟。

石小仟沉默了,眼神开始有点迷离,一点一点,嘴巴一点一点开始出声,接着在沉默了一两秒之后,石小仟又哭了,不过没哭出声,眼泪也没流下来,只是眼眶有些红和湿润。

这种时候人的眼睛总是非常清澈和明亮。

刘药北立刻蹲下来,擦了擦石小仟的眼睛,又揉揉脸蛋:“别哭了好不好,别哭了,别哭了,我们再找找。”刘药北安慰道:“我们肯定会找到的,今天晚上之前还要回去给警察叔叔一个交代呢!别哭了好不好?”

石小仟哭出声了,不过眼神还是好像十分凶一样,刘药北没见过这种哭法,这就好像是仇恨一样,来自彻骨的仇恨一样。

刘药北有些揪心,可是没办法,话肯定是要这样说的,但是石小仟哭肯定又是会哭的更大声的。

“我们继续一起找,时间还很多,你妹妹不可能有事的,别哭了好不好?你是男子汉啊,男子汉还要找妹妹,怎么能哭呢?”

“可是……可是……”

“没事的没事的你肯定找得到你妹妹的,好了好了不哭昂。”

刘药北站起来又摸了摸石小仟的头,待石小仟声音稍微小点之后,待石小仟的身子不再抖动的时候,刘药北发出了没人注意的声音:稍稍叹了口石小仟听不见的气。该找,必须找到。这么个大活人不可能会凭空消失,就好像刘南也一定不会凭空消失一样!刘药北左右看了看,接着语气跟以往略带不同,对石小仟道:“是个男子汉就振作起来!你妹妹可能会去哪里,你想想,我们现在赶紧去!”

石小仟终于镇静了些,吸了鼻涕,擦了眼泪。几乎没有犹豫地:“嗯!”

“应该在家里,妹妹最喜欢躲在我床上了,每次被骂了之后就会躲在我床上。”石小仟没有看向刘药北,眼睛依旧死盯着小巷。

家暴!针对孩子的家暴!再加上自己儿子都不管不顾!刘药北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立马说:“走,回家!”

“嗯!”

出了转角,刚好看见人一群人热闹起来,周围还有一群武警控制着间距包围着,人群看着像是闹事的,举着牌子‘自由、民主、要进出安全区的权力’、‘还我自由身,不做奴隶人’、‘推翻政府,人民才是国家的主人’。人群高喊着口号:‘夺回被抢走的权力,不要别人定义’口号声喊得大,有的避嫌的人躲的远远的,店面都关了,有的看热闹,还有的趁着机会疯狂推销自己商品,笑意都比平时多了许多。

刘药北一眼就看出来太假了,想起来那位同龄人说的,她当时看见的应该就是这副样子。这么些人,这么统一,要大家一起做这种事除非大家都是拿好处,不然做不到的。刘药北看到这些心里就有一股窝火,怒火攻心神清竟恍惚了一下。什么年代,时候时候,闹这种好玩吗?有的吃有的住个个活的挺滋润非要搞这么一出让谁都不好过,刘药北算是知道为什么警力会缺乏了,全用来对付这些没脑子的人了。

在这里没法法人,打了人又要说这说那,刘药北隔着老远心里都是说不尽的苦楚,大太阳底下因为有这种人导致那些维护治安的人没法在家好好呆着要来受这苦,导致本来应该需要被帮助的人现在孤军奋战。不敢想,因为一想到自己拼尽全力保护的人一个个都是这样……不值得!这些人真的不值得!

石小仟现在彻底没了刚才的样子,现在的他样子满是坚韧,瞪大个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刘药北想了想,石小仟看样子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刘药北头不自觉摇了摇,拉上石小仟,迈开脚,说:“走,别看这些东西。”

石小仟则有些意犹未尽,头依旧转向人群,脚步虽然跟着刘药北在走……

大概走了没几步,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开始有组织有纪律的一个人喊,另外的人跟。刘药北听的实在实在不耐烦,但也没有转头去看那些人,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回头注意到石小仟在看,再次督促石小仟别看那些人,也别学那些人。

可这时石小仟却说出了一句让刘药北没有想到的话:“我的妹妹会不会在那些人群里面?”

听到这句话的刘药北先是浑身一惊,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心里在祈祷千万不要是这样。但嘴巴还是在说,虽然像是祈祷:既然有可能,那还是要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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