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好奇地问:“任兄,这是什么鸟叫声啊?”任少卿回答:“这是子规鸟的叫声。它的叫声,总能唤起很多蜀地游子的思乡之情。”司马迁听后感慨:“原来如此。蜀地的风光,确实比关中还要美,简直能和江南比肩了。如果不是因为公务,我真想在这里多待几天。”任少卿点头赞同:“确实,论天气,蜀郡确实比关中好。这里一年四季都很少看到冰雪,春秋两季很长,冬天很短,田地里终年都是绿油油的,庄稼四季常青。特别是初春时节,满山遍野都是红红绿绿的花草,配上金黄的芸苔花,美得就像一位多姿的少女穿上了黄色的缎子围裙!子长,你来摸摸这江水,感觉如何?”司马迁有些疑惑,但还是伸手摸了摸江水:“哎呀!现在这么热的天,江水竟然这么凉!”任少卿哈哈大笑:“你游历过那么多地方,怎么还没想到呢?你看这成都环城的水,都是从岷江上游的大雪山上流下来的。每年冰雪融化后,就汇成了河水,流进锦江。所以,这水当然冰寒刺骨了!”司马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为什么蜀人称这条河为锦江,而不叫它岷江呢?”任少卿指着江上的船只说:“你看,江上漂着那么多蜀锦,红的、绿的、灰的、白的……成都以织锦闻名天下,沿江的居民都以织锦为生,所以被称为锦户。江里一年四季都有人漂锦,因此得名锦江。成都也因此被称为锦城。这条江是成都的主要水道,你如果要到西南的其他国家,就沿着这条江往下游,走六七天的水路就能到犍为,然后再从那里上岸,邛城就不远了。你这次奉使巴蜀,一路上也辛苦了。皇上如此器重你,你的前途无量,将来有望位列三公九卿,比你伯父在兰台守那个冷清清的官职好多了。“任兄,我其实并不太在意三公九卿的高位,我更希望用我的学问和文章,为国家做出贡献。”司马迁表达了他的追求。任安听了,关心地问:“听说卫皇后年纪大了,容貌也不如从前,皇上似乎有意立李夫人为皇后。你在宫里出入,有没有听说过这事?”司马迁想了想,回答:“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太子已经十五岁了,卫大将军和霍去病都是卫皇后的亲信,又深得皇上的信任,所以卫皇后的地位应该不会有变。”任安听了这话,放了心。任少卿又聊了一些边远地区的风土人情,然后决定他会给犍为郡守写封信,让他派五十名士兵护送司马迁到邛都。邛都是西南地区最大的城市,虽然只有几百户人家,但和汉朝的交往很频繁。离城十几里有个邛湖,水源丰富,所以这里的农业和畜牧业都很发达。邛都的君长管理着七个洞主,每个洞主都占据一片山地,是君长的手下。君长有自己的牧场、耕地、府宅、管家、奴仆和卫士,独霸一方,威风凛凛。新任的邛都君长桑巴四十岁左右,年轻时曾到成都学过两年儒学,所以很有汉族士人的文雅气质。几天前,他从犍为的商人那里得知朝廷的使者即将来到邛都。考虑到周围各部落都在建立郡县,他猜测朝廷的使者与此有关,于是特意邀请了周围的君长和洞主来商议对策。在大厅里,他们围坐在一张方桌旁,桌上点着一炉香。按照当地的风俗,重要的聚会都要焚香祭天,以示虔诚。君主们都戴着天王帽,全神贯注地听桑巴讲话。桑巴说:“请各位君长来邛都,是为了商量一件大事。最近夜郎已经归附了汉朝,我们邛都周围也已经建立了郡县。前几天收到犍为的信,说黄帝派了使臣司马迁来邛都,可能也是和郡县有关。所以请大家来一起商量对策。”“哎呀,这不是以前来过的那个司马大夫吗?”东邻的君长乃丰疑惑地问。“你记错了,那个是司马相如,成都的。这个新来的是司马迁,长安人,跟司马相如是亲戚,年轻有为,还是黄帝身边的大臣呢。”凡泰君长有点不耐烦地纠正他。“那又怎样?反正他们来咱们这儿肯定没好事,不是收税就是要咱们去当兵、修路。”凡泰君长继续说道。桑巴君长看了看凡泰,然后说道:“你们听过夜郎和筰都吗?他们以前都是百里大邦,现在归了汉朝,建了郡县。他们的君长都得到了封爵,夜郎的儿子还当上了县令。你们看看我们的城邑和房舍,都是汉家工匠建的。没有他们,咱们可能还在山洞里住呢。”说完,他让管家拿来犁,有铁犁和木犁。“大家看看,这是汉家的铁犁,另一边是我们用的木犁。铁犁能耕那么深,一亩地能收一石粮食;木犁呢,只能翻那么点地,一亩地才收两斗粮食。咱们一年到头辛苦,还吃不饱。但如果建了郡县,朝廷会给我们铁犁,那样年年都能丰收,大家都不用挨饿了。”“而且,有了郡县,就不会再有君长之间争夺地盘、抢人、结仇了。有争执的话,官吏会帮我们解决,不会像现在这样打得你死我活。”桑巴继续解释。他的话让在座的君长们都深受触动,有的人还点了点头。但凡泰君长却更生气了:“桑巴,我一直尊敬你,是因为你总为咱们夷家着想。但这次你变了。建了郡县,对你有什么好处?汉官们会让我们年年纳贡,还要养活那些派来的官吏,甚至抽咱们的壮丁去打仗、修路。到时候,连奴隶都会跑光。那时,咱们的山寨还叫山寨吗?君长也不像君长了。你为何不为咱们夷家想想?”“我怎能不相信呢?我整夜都在思考。把人口当作奴隶来掠夺,这简直是夷族的耻辱。我们都是父母的孩子,为什么要像对待牲口一样对待他们,像牛马一样随意使唤,随意虐待、买卖、甚至杀戮?这还讲不讲天理啊?凡泰,如果别人也把你的孩子当成奴隶,你会怎么想?至于你说的进贡和征兵,我还没听说过,也许那只是你的想象吧。”凡泰冷笑了几声,“哼,桑巴,你就等着汉朝皇帝封你为王吧!”他愤愤地说完,转身带着几个管家骑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年长的乃丰试图留住他:“凡泰,别急着走啊,我们还没商量完呢……”但凡泰没有理会,径直离开了。桑巴叹了口气,“凡泰,你说得对。但改变郡县制度是大事,等长安的大夫到了邛城,我们再听听朝廷的意思吧。总之,不能急于求成,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我们要看清楚再行动。”大家又商量了一会儿,然后纷纷告别回到了各自的寨子。长安的使者一行人从成都出发,沿江而下,最后到达犍为郡上岸。犍为太守给他们派了五十名士兵,还有一个熟悉邛城的县尉随行。夜色已经降临,司马迁和县尉骑着马走在山路上。县尉指着周围的景色对司马迁说:“这里真是荒凉偏僻,人少地广,和繁华的京城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司马迁却不以为然:“其实不然,这里山清水秀,树木葱郁,清泉流淌,和长安的园林一样美丽。我在长安时一听到‘西南夷’就以为那里是荒凉贫瘠的地方,没想到今天亲眼看到却是如此美丽。”当他们走到半山腰的一处泉水边时,士兵们纷纷下马,捧起清澈的泉水畅饮起来。泉水从石缝中汩汩流出,洁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犍为的士兵对长安的同伴说:“你们那里有这样的泉水吗?”长安的士兵笑着回答:“你也太小看关中了,哪里没有泉水啊!”“我不是说水的问题,我是说这里的山也这么高。”“秦岭、华山比这些山还要高呢,我们和司马大夫一起从秦岭过来,翻过多少山啊!难道我们没走过山路吗?”“这么说,你们也是走惯山路的了。眼前这些山路,平时可是不太安宁的,两三个人都不敢走,因为夷人常在这带抢劫人口,送到他们的洞主那里当奴隶。”“哦,你说的‘娃子’就是指奴隶吗?”“是的,娃子就是奴隶。夷人会掳掠人口,抢到深山老林里当奴隶,简直把他们当成两条腿的牛马。稍不顺意就用鞭子抽、火烙、虐杀,一辈子都过得惨不可言!”“这不就是把人当牲口了吗?”“这有什么稀奇的,在山里头买个娃子,年轻点的还值一万五千钱呢。听说古时候,中原买个奴隶,只要五张羊皮,现在比过去价钱还高些。”“你说的是二、三百年前的事了,现在中原很少有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了。”司马迁向县尉问道:“这掳掠、买卖人口的事,当地官府难道就听任不管吗?”县尉皱起眉头:“我在犍为郡署工作了好几年,这类事听得太多了。买卖人口有厚利可图,官府很难禁止。人贩子勾结当地的豪强酋长,给官府行贿,所以虽然有禁令,但实际上只是形同虚设。有多少汉家子女被掳为奴隶啊!大夫你这次会见夷家的君长,一定要想办法杜绝这种掳掠、买卖人口的事。”一个士卒接口道:“现在天已经晚了,前面山湾里有几户夷家人,我们就在那里借宿一晚吧?”“好的,告诉弟兄们到了夷家,不要骚扰他们,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司马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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