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羌坐在那里,心里七上八下的,听完最后一句话,他只是用眼睛看着丞相。丞相在心里盘算着:滇国和汉营离得这么近,最多只能凑出两三千人马,如果带头起兵,肯定会被汉军狠狠打击,这风险太大了,搞不好连命都会丢掉。于是丞相慢悠悠地说:“滇国离汉营这么近,最先受到攻击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先动手。劳寝和靡莫离汉营比较远,他们一旦起兵,汉军肯定会全力出击,那时候汉营就会空虚,滇国就可以趁机夺取大营。如果大营被毁,汉军就没有险要可守,没有地方可依,就像没有水的鱼,那就好对付了。”丞相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想:无论如何,滇国都不应该第一个站出来挑衅,我们应该留条后路给自己。如果情况不妙,我们还可以有时间收拾残局。什么兄弟邦交,其实都是让别人去当出头鸟挨打。滇王当然明白丞相的意思,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靡莫君长却皱起了眉头,看起来有些为难。一时间,大厅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过了一会儿,靡莫君长突然大声说:“丞相的计策是调虎离山,让滇国去攻击汉军大营,确实很高明。但是靡莫离汉营太远了,我们兵力又少,有心杀敌,无力回天。我看劳寝的领地就在附近,兵力强大,离汉营的距离也适中,进退有度,是个更好的选择。”他们讨论说,如果各个邦的君长和洞主都响应号召,一起行动,滇南的局面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候,大家会一致推选劳寝为首领。这样,来自各个山区的人马都会听从劳寝的指挥,击败汉军就不是难事了。”靡莫的这一番话,得到了滇王和丞相的全力支持。劳寝真是气得肺都要炸裂了。他本来想让滇国打头阵,让靡莫去冒险,自己则坐观其变。但现在看来,反而成了自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不过,当谈到推选他为首领时,他倒是觉得这是个省去战后麻烦的好机会,他的野心就是想要称霸。于是,他硬着头皮答应先出兵。这个狡猾的家伙,本来是想让别人跳进他的圈套,结果自己却不由自主地跳了进去。这真是算计别人,最后却算计到了自己。四人一直商议到深夜,最后决定五天后行动。劳寝先起兵,滇国和靡莫作为后援。如果调虎离山的计划不成功,他们就联合起来围攻汉军大营。五天后,劳寝的各个山寨都响起了战鼓。君长府前的草坪上挂起了五颜六色的战旗,被征集来的子弟们都佩戴着刀剑,纷纷来到府前集合。汉军大营也响起了备战的号角,士兵们忙着加固围墙、磨整兵器和盔甲、为战马钉上马掌、换上新的细绳。都尉们都纷纷来到中军帐请战。王然于知道一场恶战即将来临。他并不因为部署的请战而激动,也不因为严重的局势而惊慌。他像往常一样冷静、沉着、从容不迫。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明白,在混乱中保持冷静是最重要的。在局势还未完全失控之前,处理得当就有可能化解危机;处理不当,只会让局势更加恶化。尽管部署们催促他立刻发兵,但他宁愿稳重行事,等待最佳时机再动手。滇南地区刀光剑影、杀气腾腾,正值关键时刻,汉使司马迁从邛都赶到了昆明。这个消息让全营的将士都精神一振,以为朝廷派来了讨伐的旨意。司马迁被引进中军帐,拜会了王然于。由于他们两家有世交之谊,所以只是以晚辈之礼相见。王然于也率领军中的僚佐们出来迎接。两人先聊起了家常。“老将军啊,我们有十多年没见面了吧?听说你平定了南粤之乱,现在在南岭坐镇。没想到能在昆明见到你。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在茂林和我父亲对弈的事吗?”王然于笑着说:“当然记得,当然记得。当年司马相如公在茂林休养,我常去探望,你们一家也住在茂林,我和令尊在松下对弈,讲道德经。那时你还很小,现在看看,岁月真的不饶人啊!六年前,相如公在长安病逝,我本来打算回京为他送葬,顺便看望朝中的朋友们和令尊大人,可惜因为军务在身,没能如愿。我在元狩初年奉旨出使西南,朝廷命令我寻找一条通往身毒的道路,所以我来到了滇国。后来南粤之乱平定,我又回到了滇南。这一带的君长们时叛时服,眼下有几个豪酋蠢蠢欲动,又要用兵了。你刚到昆明,就赶上了这场风雨。”“老将军,我从邛都走到筰都,一路上都在执行安抚的任务,各君长都深感朝廷的威德,主动请求归附,哪里知道滇南这么难治理!”“滇南的君长们跋扈不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元光五年,朝廷派中郎将唐蒙来安抚,当年唐公首次奉使,随行千人,带着中原的金帛珠玉,分赐给各地的君长。君长们贪图汉廷的财物,纷纷归附。后来,我又和司马相如奉使而来,近二十年来汉使不断,赏赐也没断过。你已经是第三任奉使了。可是这里的君长们反复无常,最近的斥候报告说劳寝、靡莫两邦的人马从东北方向扑来,有攻击我大营的势头。滇国则举棋不定。我们的军队只有六千人,这里四面环山,即使一时取胜,那些顽固的酋长逃到山林里,还是难以收拾,真的不好应对。子长,你看有什么退敌的好策略吗?”“老将军,我一路上也听说了各邦的动静。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反对朝廷的只有劳寝、靡莫两邦,滇国还在观望,不敢贸然出兵。其他的小邦只是被迫跟从。我认为我们应该采取抚讨兼施、恩威并用的策略。对带头反汉的元凶,应该出兵征讨;对那些观望、被迫跟从的邦国,则应该以安抚为主。如果我们四面出击,疲于奔命,穷于应付,就很难处置了。何况这里没有坚城可守,没有援军可待,所以我们应该有战有抚,分别对待,这样才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老将军,你还记得去年且兰君长起兵作乱,杀了犍为太守的事情吗?朝廷派了八校人马,合力讨伐且兰。那些被迫跟从的君长们,都被汉军的威势所震慑。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以安抚为主,让那些观望的邦国看到我们的诚意和决心,这样他们才会真心归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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