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多雨,午后雨幕忽临,天空如入夜了一般,滴滴雨珠相继而坠犹如千丝万线织成一副细密无暇的玉帘。
雨水打在屋脊上,沿着墨色的瓦片滑落。
院门上精致的雕花灰蒙蒙的,门框上彩漆已然褪了色,整座宫殿像是糊上了一张被水浸湿的贡笺,压抑的叫人想要逃出去,可沉重的宫门紧锁无处可逃,院中之人生不如死。
院门敞开,屋内有一女子,一身素色衣裳,青丝仅用一根玉簪挽起。
她蹲坐在地上,下裙染上泥污白里透着黑,女子眼神空洞淡漠难掩疲态,像一朵断头落枝的白山茶。
骨节分明的手泛着病态的白,手指轻捻着纸奠无力的伸向面前燃烧的铜盆。
“阿娘,是我选错了。”这声音如枯井一般。
在眼眶中翻涌的泪水沿着眼角滑落。
因着祖母年轻时曾救下与先皇南巡的太后,先皇许诺沈家后位。
当初沈明枝选定的那位皇子便是当今太子萧卿,太后举办赏花宴想借这个机会让沈明枝瞧瞧有没有心仪的皇子,淑妃却提及婚约一事。
沈明枝不知,回至府中问了母亲才知晓,原是当初父亲得胜回朝,圣上许下沈家女与大皇子的婚事,父亲只当玩笑,却忘了君无戏言。
母亲觉得大皇子为人温和是位不错的选择,沈明枝便履行婚约嫁了过去,可未曾料到一切不过是皇家设的一个局。
“吱”的一声,沈明枝的思绪被拉回,褪去亮色的宫门被人推开,一袭红衣长发挽起头戴流苏金钗的女子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跨过门槛,走进这座与她一身明艳璀璨格格不入的宫殿。
精致的绣鞋落地,清丽的声音在雨幕中格外刺耳,“沈明枝,许久未见你怎么变地如此老态。”
蹲坐在地上的女子闻声,抬眼嗤笑一声,“宋萱安,许久未见你这雀扮凤的本事,本宫瞧着是越发精进了。”
原本言笑晏晏的女子,嘴角开始有些挂不住,紧咬牙关蹦出几个字,“沈明枝!事到如今你一个废妃还有什么资格对本宫趾高气昂。”
“还没人告诉你吧,你兄长战死沙场了,你父亲为保你弟弟主动呈交了虎符选择隐退,可他们妄图带你一起离开,那可就怪不得我了,对了还有你母亲不是寿终正寝,是知晓你被关冷宫怒火攻心而亡。”宋萱安的笑容恢复甚至更加张狂。”
沈明枝闻言只愣了一瞬便站起身朝她扑过去,本无喜悲的脸上显出怒意,“宋萱安,你要干什么!”
还未碰到她的一片衣角,沈明枝便已被一旁的太监扯住手臂摁在了地上。
“过几日便是清明了,今日本宫心情好送你一程,你的头七兴许能赶上清明,也算是择了个黄道吉日。”宋萱安一字一顿,注视着她。
曾经因才貌双全美名颂千里的勇毅大将军嫡女如今像个丧家之犬无能狂吠,生死不过高位之人抬手一挥间。
曾经也是闺中密友,可偏偏事与愿违,宋萱安的父亲宋怀良被沈正序查出贪污之罪,圣上御赐毒酒一杯让其自行了断,母亲悬梁自尽,宋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只剩下了宋萱安一个。
林家避之不及要退婚。
彼时的宋萱安,因为圣上顾念其长姐,才免于流放发配,送去了庆忧郡主身侧养着。
此后二人反目成仇,她说要夺走沈明枝的一切替父母讨债。
心甘情愿做了萧卿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可是如今看见她狼狈匍匐,你的眼神竟流露出了不忍之情。
“当年之事,我父亲不过就是一颗棋子,朝堂之上暗潮涌动,圣上?呵,不过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昏君,如何可当圣明二字。”沈明枝被扣着肩,艰难地抬头。
宋萱安顿住,不过一会儿,又换上一副温言婉顺之态,“污蔑君主妄言圣上,欺君之罪也省得我给你死找理由了。”
“来人,把她的手脚捆上,给我丢进长明河里去。”
“是。”旁边的太监疾步上前,一脸谄媚冲宋萱安笑笑,接过宫女递来的绳子,转而又面色狰狞的朝沈明枝走去。
“太子妃娘娘,这就怪不得咱家了,到了下边总比待在这冷宫里生不如死的要好。”
他不顾沈明枝的挣扎捆上了她的手脚,将麻布塞进她嘴里。
两人拖着沈明枝,往长明河去,经过宋萱安身侧时停了一下,“如果我父未冤死,你我也不会走到这步。”
沈明枝头磕撞在门框上,挽着青丝的玉簪滑落在地上断成了两节,痛感弥漫她眼眶溢出泪水。
是面对死亡的绝望,是看着亲人离去却无可奈何的自责,还是从明月娇女落入这般田地的不甘。
随着水花的溅起,沈明枝纤瘦的身躯沉入水中。
窒息感冲入头顶,她开始无意识的挣扎,可以是手脚被绑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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