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还是郑学勤熟悉的包间,落地窗边的木桌上搁着笔砚,燃着熏香;古筝曲子从墙边的音响中响起,不吵不杂,刚好让人听得见;茶水已经泡好,袅袅地冒着热气……茶桌上一如往常,放着一副摆好的黑白格棋盘。
“干嘛去了,这么晚才来?”刚推开门,这句话就飘进了郑学勤耳朵里。
说话人看上去已至中年,眉眼间却有股十足的孩子气,给人一种老不定性的感觉。
“去看了看朋友。”郑学勤越过衣帽架,坐在椅子上,感觉不舒服,这才把外套脱下来,顺手搭在椅背上。
“咋了?瞅你心情不大好。”老小孩看了看他挂在椅背上的衣服,有点纳闷。
“没啥……”
“没啥就行……快,教我下棋。”
棋盘上的棋子早就列好阵型,等着两人开局。
郑学勤随手推出一子。
他其实没什么下棋的心情,脑子里尽是林有远的请求。
二十年前林有远丧妻,他劝林安分地守好规矩;今天,同样是他,又亲手粉碎了林有远追求真相的期望……连他自己,都开始难以认同“我和林有远是朋友”这种话了。
“我这人,是不是就不适合当朋友啊……”
“诶哟,我又忘了,这……马该怎么走来着……我好像吃不了你的子儿吧?”
“少来,别阴阳我,学会多久了还问这种问题,该吃就吃……”郑学勤捏起对面的马,碰掉了自己的棋子,面无表情,但心里有些惊异。不知不觉,对面的棋子已经压迫到他的王了。齐和义提出要学国际象棋,只是半个月前的事。虽然有自己心不在焉的原因,但他能占得上风,也是件很让人吃惊的事。
“学得挺好啊……”郑学勤赞了一句。
同样是五十多的人,他自问是拿不出劲头去琢磨棋艺的。
“去看谁了?你状态不对劲……”齐和义不再盯着棋盘,“往常我要是这么开玩笑,你保准会说,‘滚’。”
“没啥,就是……朋友的儿子要进游离,我得关照一下……”
齐和义沉吟一会,抬起头问:“林有远?”
“你怎么知道?”郑学勤睁大眼睛,“你和他不算很熟吧?”
“他那离任报告我看过。我只记得他有个儿子……叫什么我忘了。再说了,和你关系好,现在在家闲着的,不就他了么。”齐和义咂了咂嘴,“他也是个能耐人物,但是脾气太冲了。他儿子,估计也差不了吧。”他很识趣地没有问林有远的情况。看郑学勤那状态,就知道肯定不会好了。
“你脑子倒挺好使。”郑学勤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
能耐人物……如果陈妍丽还活着,她和林有远大概还在组织内工作,也肯定还能当的起这个称号。但她就是死了。自那以后,林有远被边缘化,不久就在组织卸任,回归了普通人行列。如今,已经几乎听不到他们俩名字了。
要是林立能和他父母一样的话……
“我倒挺想认识认识那小子的……诶,你倒是走啊。”齐和义指了指棋盘,“别再想啦,到时候我也帮衬他一下好了……把自己整那么累干什么……”
郑学勤一怔,随即明白了齐和义说的是什么。他微笑着点点头,走出一子。
老林的儿子,是被其他世界选中的,没有引渡者的介入就获得了游离的资格。从这点来看,他就注定不会平凡。
随着郑找回状态,棋盘上的局势开始慢慢被拉平。只见白子死地后生,黑子相持不下,红子势如破竹……
等等……
哪来的红子?
一颗圆溜溜的中国象棋飞进棋盘,撞飞了一个兵,甚至还俏皮地打了个旋,最后稳稳当当地停在棋盘的正中央。鲜红的“帥”字和其他造型各异的棋子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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