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悄无声息间飞逝,天色渐渐昏暗。
“哦?施主又为何在此跪拜这尊破损佛像?犹记当年,北境柳白猿一生追求武学大道不耻名利,心如磐石非精而不求。曾因怒而屠尽离州半数江湖而名声大噪,后被离州之主连下三道金牌召见,却拒而不从在那桃香楼醉了三天三夜,并放言:普天之下非北境之帅不拜。而如岂不是折了昔日威严?”
听到大耳僧人的挖苦,柳白猿不甘一笑,站起身子面朝北方,那已弯曲的腰杆再次变得笔直,他眉眼间是庄重,是一丝丝对以往的向往,说道:“我一生最珍贵和执着的莫过于信仰与希望。我主虽高不及那些老怪,但放眼九州如此年龄又有几人?若不是……”
说到这里,柳白猿脸色变得黯淡,犀利的眼神被一层浓雾所遮掩。曾经给了他追求巅峰希望的男人,被他当作信仰的男人,如今却不复存在,世间再也无处寻觅那个男人所留有的痕迹,一切太过于突然,突然到至今他依旧没有办法去接受不能改变的答案。数年日夜,对于他这老头子而言无非是苦苦的煎熬罢了。
大耳僧人长叹一口气,他又何曾未听闻北境李雄忠的威名,那是整个离州的梁柱,是整个离州的刀盾,更是一个时代的幸运与悲哀。手中的念珠被攥的咯吱作响,喃喃道:“佛曰凡所有相皆是梦幻泡影,一切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柳白猿摇头,两眼猩红仿佛下一刻就会有血泪迸出,狠狠说道:“心死,血仇使其新生。”,牙齿咬合间发出的声音,就像他在生食仇敌的血肉,仇恨便是他活着的意义。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又为何苦苦执念,放下何不是解脱?”
大耳僧人的话语在柳白猿听来就是睡梦前的蝇蚊嘈杂之音。他一步便来到大耳僧人跟前,两眼直直望向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略有些不满的呵斥道:“何为佛?不过是消除内心欲望或满足其欲望之人。这尊佛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人人皆可为佛!我刚刚所拜之佛是故去之人与自己,所求之事不过是慰藉英灵与血海深仇罢了!”
停顿一下,望了眼身后那尊破损的佛像,继续补充道::“佛不外求,自渡成佛。世人都言:善恶终有报,我要做那些恶人的报应,我要让北境生民知道,我北境李氏仍存!要让那些乱臣贼子,那些视我李氏为心中针刺的人清楚:李氏一脉是他们永远将无法磨灭的梦魇!”
望着气焰凌人宛如魔神的柳白猿,老和尚一改往日之从容,哈哈大笑道:“不错,这才是北境柳白猿,这方是统领御龙卫的御龙帅,这方是屠尽江湖气,一笑明唐皇的登徒子。”
苦清老和尚望着跟前这位已至暮年毫无朝气却眼神凶狠凌厉的柳白猿,思绪瞬间仿佛透过那双明亮的眼睛回到了那夜北境寒夜。
老和尚自剃须发游历山川大河,也就是他刚至北境关内不久,在那无人供奉的龙王庙落脚之时只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与呻吟。
柳白猿拖着不堪残躯踉跄的跌倒在苦清脚下,他蜷缩着身子小心守护着胸前那刚诞生不久的幼子。
那时,柳白猿全身经脉俱毁,更加骇人的是全身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深深扭曲已至不少处关节已成粉末。
“救救孩子!”
已然分不清是口中先喷的血还是先说的话,苦清望着气若游丝的柳白猿眉头紧锁。轻叹一句:“见即因,救善果。”
这位平日从不放佛祖于心中的老和尚自损精血,施展通天秘法带着柳白猿与襁褓婴儿来到了这偌大的佛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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