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因为嘴甜讨喜,在几个孩子中,深得爷爷的欢心。三岁时发了一场高烧,因为父母的日理万机没有及时照顾,进了医院。全家上下跟着着急。也正是因为这次住院,爷爷决定把我从精力有限的父母手里接过去抚养。于是就这样,我被从通州河接到了南城。从此,便着随爷爷奶奶,在“家家点火,户户冒烟”的胡同里长大。

爷爷思想传统,高大威严,在人老礼多的北京城里,德高望重。我很尊敬他,又懂事听话,所以走在哪里都喜欢带着我,能言巧语给他脸上增了不少光。他好古玩,我虽不感兴趣,但也总是能从石头中看出另一幅山水,娓娓道来让他欣慰骄傲,兴致一来,便经常为我提诗。那时我被寄予厚望,他培养我的仪态,琴画,书法。待人永远要保持嘴角上盈,走路必须要沿着地砖线......家里的洗衣机罩布上,是一个梅树的图案,每当有人来作客。我就要手拿一支筷子,站在和我一样高的洗衣机旁,演播整套天气预报。那颗梅树,就是“地形版图”。就这样,他带着我成为和他一样,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的人。

我的记忆里,家是热闹的,当胡同里飘着满是炖肉,炸带鱼的香味时。姑姑就来了,那是我每天最期待的。大家一起吃晚饭。哥哥姐姐们都在,我们从东厢藏到耳房,在院子里熙熙攘攘。他们谦让着最小的我,那时候所有的人都在,被宠爱到不自知。我娇矜,从不羡慕任何人。

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把所有爱都无私给予我的,是奶奶。她永远温柔的看着我,即便我犯错,她也未红脸过训斥我一次。有次回我爸妈家的路上,买了两个熊猫蛋糕,我吃了一个,另一个是带给哥哥的。但是我淘气,在车上偷吃掉了另一个蛋糕的熊猫头。到家后妈妈训斥我自私,但奶奶骗哥哥说,买的时候就是没有头的蛋糕,也不允许任何人说我半点不好。这和爷爷背道而驰,她对我溺爱,任何事情都以我为中心,视我为珍宝的照顾我。她也永远在我山温水软的心里慈眉善目。不过,善良温柔的人,怎么都是病魔缠身呢,那会儿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学医,我同她讲将来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爷爷也经常下厨做奶奶爱吃的酱排骨。天天哄她开心,督嘱她的用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吵架,两个人一直都是相敬如宾。母亲因为远嫁,那些年受了不少蜚语的委屈。但父亲始终站在她那边,和她一条心,保护她疼爱她。在原生环境的感染下,我曾无比憧憬未来的婚姻生活。幸福,是水到渠成理所应当的。那时我的婚姻观人生观。都是正常且单纯的。

高中的时候,最疼爱我的那个人,还是离开了。

我害怕,我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她只是暂时的去了另一个地方,我不敢悲伤,我不敢做梦。我躲避,我不提及。直到我真的都很久没有再看见她了,直到他们告诉我,她把所有的私钱都留给了我。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人悲伤到极致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

有天回家。爷爷递给我一张相片,那是个皮肤白皙,烫着卷发的女子。在我接过照片那一刻,就知道他的意思了。他问我如何,我没说话,他自豪自己的眼光不会差。我看着他的神情,我不解人怎么可以这么快就从悲伤中走出。可笑的是奶奶的离开还没过百天。从小到大一直敬畏他的我,那一刻,我连冷笑都做不出。我只是觉得,我的树倒了,真的倒了。

我理解晚年需要陪伴,我们年轻人给予不了,甚至我都有站在他的角度考虑,我能接受他再找,只是我接受不了我一直这么尊敬他,想要成为他。现实却已经与我心里原本的背道而驰了。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个商人,你能指望他有什么心啊!可谴责是大逆不道!

于是我带着所有的儿时记忆,带着所有的美好童年,搬回了朝阳的爸妈家。

后来在他和那个女人如胶似漆的日子里。也经常会来爸妈家看我,有时带着想念,有时带着礼物。我会以在学习的借口,关上卧室门,刻意的疏离,避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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