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司主,不用介绍了,今天我来所为何事想必你心知肚明,多余的就不用了,换个清净的地方说话?”
徐明寅见状心中不安越来越强,所以也不多说什么,示意家人稍安勿躁,便引着一群人来到后院书房。
到门口徐武也想进去,但是被徐明寅拦在门外,一旁的女子也一样静静站在门口候着。
一进门,徐明寅走到书案旁,示意年轻人坐。
“贤侄名字我没记错的话,是叫江渺吧?“,一入座徐明寅开口问到。
“我是叫江渺。”年轻人端坐答道,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贤侄刚刚说所为何事?我上了年纪,想了一下,没有头绪,还请贤侄直说。”
“是吗?那我就直说了,不知徐司主可还记得十五年前,我父亲母亲,在北江双双殒命的事?”
十五年前,当时的江氏家主江青哲,家主夫人安凝如,在北江行商,遭遇寇匪截杀,尽管护卫拼死抵挡,仍然是被寇匪将一船十七人屠杀殆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等江家接到消息已经是两个月过后了。
当时不过两岁的江渺,在此事发生不久后,大病一场,险些丧命。
徐明寅闻言叹道:
“唉,当年我与你父亲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嫂嫂更是待我不薄,所以当初听闻噩耗,我心如刀割,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去往江家吊唁,但是当时你身染重疾,没有见到你。”
徐明寅语言诚挚,仿佛真是痛心疾首一般,但是接下来江渺的话却是让他无法保持冷静。
“当初我身染重疾却没死,反而痊愈了,如今又好好的,而且还坐在你面前,您一定很意外吧?徐叔叔?”
徐明寅仿佛没听出话中的意思,干笑道:
“贤侄说的什么话,我如今见你好好的,我心里很高兴的,相信兄长嫂嫂泉下有知,应该也能瞑目了”。
江渺缓缓从袖子里取出一沓纸,轻轻放在书案上。
“好了,我也不想陪你演戏了,这是京都刘洛,白马城张志耀,以及当初参与此事的一干人的供词,你看看吧。”
说完重新坐回椅子,在说这些事的时候,江渺的脸色也是一脸平静,没有气愤也没有仇恨,就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一般。
徐明寅闻言双手微颤,沉着脸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拿起一摞纸,翻看起来,房内一片死寂,只有轻微的翻书声,以及渐渐粗重的呼吸。
并没有几页纸,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便已经翻阅结束,每页内容不尽相同,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一个人,正是他这位徐家家主徐明寅。
他看完身躯略微有些僵硬,他想到江渺此行是为了此事而来,他都已经想好对方发难的话他该如何辩解,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对当年事件的调查程度已经如此深入,几乎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写的七七八八了。
铁证如山之下,他再如何辩解都已经无力回天,他只能静静的看着对方,尽量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此时江渺开口道:
“我今天之所以亲自来见你,而不是直接将你抓起来,是因为我有些事没想明白,据我所知,当初你们徐家在这墨玉城不过是算家境殷实,而且你还是你父亲与外室所生,在家中并不受待见,屡遭针对,才负气出走,若不是在范阳遇到我父亲,我父亲将你当做兄弟,带着你各处行商,给了你发家的本事,你恐怕也没有如今的成就,就连你如今的夫人,都是我父亲替你上门去提亲的,我说的没错吧?“
徐明寅听完,颓然坐在椅子上,见他聊起这些陈年旧事,心想着正好拖延一下时间,等待城主府的帮助,于是开口道:
“你说的没错,你父亲与我有大恩,没有他就没有我今天。”
“那我不是很明白,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对待你如亲兄弟的兄长嫂子,设计重重阴谋,痛下杀手,甚至还要毒害他们的孩子呢?”
徐明寅沉默不语,脸上浮现出挣扎神色,当年的事情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倘若没到山穷水尽的境地,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江渺问完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就平静的看着他的仇人,数年的布局,他有足够的耐心等他开口。
也许是沉默的太久,徐明寅终于开口,却不是与江渺说出当年的真相,而是面露冷色,尽量让自己平静的说:
”你以为你随便带了几十号人就已经胜券在握了吗?你别忘了,我如今是墨玉城巡守司司主,梁国官员,你可知诬告朝廷官员是什么罪吗?“
”唉“江渺见他不说,知道他心中还觉得有希望,轻叹口气,站起身来。
“我既然来了,你就好好将当年事说与我听,坦然赴死就是了,你觉得区区城主府能护住你吗?还是说你觉得你的那些府兵打手能作为你的倚仗?”
听他这么说徐明寅心中也是有些捉摸不透,他徐家这些年在墨玉城苦心经营,根基颇深,与城中诸多势力更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自己就是朝廷官员,手上还掌握着城主的把柄,必要的时候城主府也会对他施以援手,他不明白区区江家,能给他带来什么威胁。
看对方不紧不慢,一副尽在掌握的神色,虽说近些年并未过多关注江家,但是也未曾听说江家如今如何发达,或是结交了什么样的权贵,只是知道江家虽然未曾没落,但是也就堪堪维系住家族,没有什么很大的发展。
“你既然想等,那我给你两刻钟时间,等你城主府的帮手或是什么手段都行,但是我希望在一切事了之后,能从你嘴里听到点有用的消息,我想你这么多家人,还有那些孩子,你也不想看到他们年纪轻轻就夭折对吧?“
徐明寅面色阴晴不定,看江渺这么有恃无恐,不禁开始怀疑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在恐吓他。
但是只要稍等片刻,城主那边是什么消息自己就该知道了,而且自己经营这么久,总有些许手段能护的家人周全,还远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江渺说完也不看他,静静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轻轻推开门,徐武并不知道父亲和他谈了什么事,只是没看到父亲出来,便推门进去,青衣女子看了眼江渺,见无事便不再多想。
“走吧,灵芸,给我们的徐司主一些时间。”
唤作灵芸的女子轻轻点头,跟在江渺的后面,缓缓走出庭院,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行于雪地间,有微微风声,伴着落雪的声音,还有两人行走的脚步声。
“灵芸,若是换做你你会如何做?”
一旁灵芸思索片刻
“若是我换做少爷,见到害死自己父母的元凶,以少爷如今的能力,我想现在的徐家应该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徐司主这会不应该在书房,应该在城外乱葬岗。”
“我还以为你会说出屠人满门之类的话语呢。”
灵芸歪头略微思索了一下
“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买一队杀手,趁夜入宅,鸡犬不留,能少很多麻烦。”
江渺见她当真,不禁摇头苦笑
“我终究不是他们,一切的仇恨皆来自徐明寅,他死了就行,这几年因为这事死去的人也不少了,虽然罪魁祸首是徐明寅,但是于我而言,磨灭一个家族势力可以,但是要把所有人赶尽杀绝,弄的血流成河,却也不是我想看到的,我知道他们都是因为徐明寅当初谋害我父母所得才能有今天,但是徐明寅才是罪魁祸首,他既是当初之事的祸根,也是如今徐家的主根,把他拔除,徐家自然就没了。”
灵芸轻轻点头。
两人走到门外,远远看见吴将军一群人,江渺进门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队伍丝毫未乱。
江渺走上前去。
“吴将军辛苦了,请让兄弟们将府邸围起来吧。”
吴将军闻言点点头,指挥军士们将整个徐府围了起来,家丁们看到这一幕都很惊慌,有几个想逃跑的,但都被拦了回去,这些久经沙场的士兵对付些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一会管家带着一个穿着城主府样式衣服的人进入了徐家,江渺视而不见。还有些信鸽飞出宅邸,都没有阻拦。
江渺只是静静站在雪地里,偶尔呵口气搓搓手,默默的看着雪花飘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从十五年前那场变故,自己就不曾享受过节日的滋味了。
最近几年辗转各地,将江家微薄根基发展到如今,实在是不容许他有片刻休息。
好在自当年中毒痊愈以后,江渺仿佛突然开窍了一般,可以时刻保持头脑清明,思绪不乱,看书学习都是一目十行,进步飞快,每日只需休息一两个时辰便又精神饱满,这些年来他遍览群书,行走四方,早早拥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看着满天飘落的雪花,想着这些年的经历,不禁开始默默盘算。
其实徐家并不是很难对付,从明面上的身份,到地下的关系网络,江渺都清清楚楚。
只是从江渺开始查找当年真相到现在,往往数个月才能有一丝进展,一步一步查到今天的徐家,所花的人力物力就已经很多了,当初他们谋划这些事情,已经足够小心谨慎,并没有留下多少线索,就像时至今日,他也仅仅是知道徐明寅是最先开始联络组织的那个人,具体的原因尚不可知。
根据之前两家的交代,无非就是为了钱财,但是根据江渺所得到的线索,当初徐明寅事后给两家的分赃,以及一通打手寇匪的费用,那一艘船的价值根本就所剩无几。
他根本就没有得到多少好处,又是怎么发家的呢?
这徐明寅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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