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霸成失踪后,李家帮上上下下便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帮中首领也都各怀鬼胎,各自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有想趁机上位的,也有想另寻出路的,有拉帮结派的,也有墨守从前的,总之各方利益错综纠缠,大大小小的内斗也少不了发生,这种状况也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

不过最终还是位高权重的总舵主、李霸成的堂弟李平昌利用其庞大的势力成功掌控了局势,虽有人不服,但迫于形势也都忍了下去,李平昌对外宣称“代理帮主”当然也就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

不提李家帮,再说山下那间茅屋草庐,陆听舟正对着一柄刚在某个破木柜子里翻出来的旧铜镜打理着须发。他的胡子和头发长时间不经整理,早以在脸上为所欲为了。这也使一个刚及弱冠之年的人,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潦倒失意的中年男子。

而现在陆听舟正拿着一把锈迹斑驳的剪刀对放肆生长的须发痛下杀手,使他这张脸逐渐恢复到了该有的模样。破旧的铜镜中也因此映射出了一位青壮年的英俊形象:

一副剑眉浩然斜扫,一双虎目炯炯如炬,一身粗衣掩不去八面威风,一屋尘埃磨不掉满身傲气。陆听舟似乎对自己现在的形象很满意,他放下铜镜,咧嘴笑了笑,随后站起身来缓缓伸了个懒腰。

陆听舟欣赏完自己这一个钟头的劳动成果后,活动着颈椎走出了屋子,来到了院子角落的一个比那间草屋更小几号的小木屋,也就是他的“储物间”。

他钻进去进去叮叮当当了许久,终于是灰头土脸的拽出了一杆长枪。

这枪长一丈三尺,枪锋呈现一簇通透的鲜红,流于枪刃,散于枪脊,止于碧色枪纂,枪身通体隐约闪着肃杀的蓝光,枪杆上端刻着四个小字——碧蕊海棠。

陆听舟与长枪深情对视,像极了一对儿多年未见的小情人。良久的对视后,陆听舟率先坚持不住笑出了声,随即拿出先前准备好的布条,将这瑰丽而又锋利的枪头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又动作娴熟的将枪杆担在了单肩。

与此同时,陆听舟信步走回了他的草屋,伸枪挑起了炕上的黄布包裹,潇洒地背于身后,便又走了出来。

这次出门,陆听舟没有给他那扇风烛残年的木门上锁,只是小心翼翼的关上,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院子,回头看了一眼艳阳下的草屋,如此耀眼……陆听舟终是离了草屋,在艳阳下聒噪的闹市中默默地走着,他像是自动肃清了周围的一切纷杂。低着头,背着枪,一声不吭,就像一位脱俗的行者,如果他不说,那保准无人能够猜到,他脑子里想的,是自己的那点盘缠还能撑上几日。

走着走着,便不知不觉中出了这熟悉的闹市,道路越走越发的冷清偏僻了,店铺和人家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乱石与野树。陆听舟想着趁天色尚早,先走过这段荒路,到前面的村镇再落脚。

可又走了一阵,陆听舟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了阵阵的骚乱声,于是他紧走了几步,躲在一颗树后侧目观瞧。

顺着目光看去,只见一群歪瓜裂枣的劫匪强盗正嗷嗷直叫地围着一个衣着光鲜名贵的小公子,看样子是正要拦路打劫。陆听舟看后觉得可笑又可悲,“哼,这就是所谓的太平盛世吗?”陆听舟心中暗道。

但是事儿让人赶上了,该管还得管。正在那伙劫匪准备动手硬抢的时候,陆听舟放下挑在枪上的行李,断喝一声,几个跨步纵身便跃到了那公子身前。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各位这是欲意何为啊?”陆听舟虎目一翻,冲着那群强盗冷冷道。

他的突然出现给双方都带来了一些惊讶。小公子揉了揉泛红的眼睛,仿佛亲眼看到了只在梦中出现过的从天而降的大侠。

强盗们回过神来,其中一个领头的拿刀尖儿着陆听舟恶狠狠道:“你是哪来的杂种在这管大爷的闲事,我看你也不想活了!”

不过陆听舟显然并不想与他们浪费口舌,轻轻哼了一声,紧接着往前一个跟步横枪便扫,那个劫匪叫了一声慌忙后退,勉强躲了过去,可他再一抬头想要还手时,却愕然看到一根银白色枪杆已经贯穿了自己的前胸,这也成为了他这一生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陆听舟持枪往外一抽,尸体瞬间栽倒于血泊,但被陆听舟抽出来的却是枪尾而不是枪头,碧蕊海棠的枪头,依旧是缠满了白中略微泛黄的布条。

其他强盗看到这场面,没有一个站出来给兄弟报仇,无一例外的瞬间四散奔逃,刚才十几人的“大场面”刹那间就剩下了一具孤尸。陆听舟懒得去追,赶尽杀绝又如何,不过是多造杀孽罢了。

躲在一旁的公子哥呆呆的发愣,可能被吓傻了,或者被惊到了。

陆听舟潇洒地拭掉枪身上的血迹,刚想体验一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大侠风范,却听得身后小公子鼓足声音叫了一声“大侠请留步。”

陆听舟以为他要感谢自己,便淡淡回了一句:“路见不平而已,公子不必客气。”说完便想走,谁知那位小公子又腼腆羞涩地冒出来一句:“大侠,你能…能不能保我回家?”

陆听舟差点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逗笑,心想我救了你还得送你回家,我怎么就这么大的好心肠?便没想理会,抬腿便要走,可那小公子涨红了脸又补了一句:“我…我有钱,大侠如果答应,这一路的盘缠都…都算我的,到家后我爹还会重谢大侠。”

陆听舟听完愣了一下,然后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腿又被硬生生地缩了回来,心中所谓的大侠风范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陆听舟停下回头打量这位公子,见他十五六岁的样子,肯定要比自己小些,面目清秀,衣着讲究,一看便知是在大户人家里保养出来的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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