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规律是，当面临一个重要的事情时，时间越靠近，人的情绪越复杂。
怕它不来，又怕它乱来。
但物质世界就是这样，它的运转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管这群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们怎么想，高考再有一天，就要开始了。
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最为压抑。
开宁一中的传统，考前两天开始放假，持续了将近一年的书山题海，戛然而止。
彭远宣布这一消息的刹那，大多数的学生们对此还有些不太适应，即使他们早就从前几届的学生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存在。
有规律的苦行僧生活过久了，习惯了被安排和支配，一下子没有了头顶的管理者，不适应是正常的。
说完这件事，彭远马上就离开了，行色匆匆，脸色也很难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催赶着他。
没有人关注这些。
因为消息来得有些突然，一向喧闹的教室里此刻也有瞬间难得的寂静，随即则是疯狂的欢呼。
被关在笼子里久了的忽然自由，对于学生们来说，这一瞬间的惊喜是此生仅有。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能自己自由支配的时间了。
雪白的试卷飞舞在教室的上空，穿过窗口，滑落向坚硬的水泥路面，整个高三教学楼陷入了一种癫狂，很快，白色卷面和黑色油墨的交织覆盖了宽阔的楼底，数量的堆积形成了一副震撼水墨画卷。
扔掉这些一直压着自己的书本和卷子，这也是高三学生的传统。
出生以来，人生大半时间都一直在做题的高三生们，接近歇斯底里地为这幅画卷涂鸦着，却无意间描绘了寥阔的人生。
学生们一路高歌，一路奔跑在离开学校的方向，留下了一地的白色长毯，还没放学的高一和高二学生听到外面的声音，也纷纷探出头来观望，眼神中带着些热切和艳羡。
他们也想撕碎手里的卷子，潇洒地一把扔到地上。
沈默抬起头看向窗外。
一片烈火烹油的盛大场景中，楼下早有准备的清洁阿姨，已经在一路尾随着收拾一地的凌乱，归拢到一起准备卖个废纸。
这些绞尽脑汁，耗费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做出来的题，以一斤两毛的价格，抵达了它的归宿。
这一次，沈默没有像以前那样，撕掉手中的试卷。
即使它们只是一片空白。
不到半个小时，教室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沈默和楚涵秋两个人。
许鹏很懂事，走得比较早。
楚涵秋也没有参与到学生狂欢的队伍中，只是孤零零地坐在那，一如既往地清冷。
“好好考。”
“你也是。”
出教室的那一瞬间，楚涵秋走在前面，沈默回头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教室，给它作一次最后的道别。
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几十年里，他将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
……
六月六日下午，晴。
这是一个很吉利数字的日子，也是高考前考生们看考场的时间。
考前确实有必要熟悉一下考场，很多外校的学生从来没来过，很容易迷路，导致错过了考试的时间。
作为开宁最好的学校，设施也是最齐全的，开宁一中的学生往往是在自己学校进行高考。
“一区16号考场。”
“三区24号考场。”
沈默和许鹏是一道来的，揭榜的那一瞬间，就看到了自己所属的分区考场。
一千多号本校生，分布在三栋教学楼里，密度其实也不算高。
一区和三区其实就是两栋不同的教学楼，沈默和许鹏只能分头行动。
说起来重生以后，沈默其实还没怎么在校园里呆过。
刚重生几天，沈默就带王远翠去了香港，在那一直呆了几个月，前几天刚刚回来，连百日誓师大会都错过了。
想到这，沈默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遗憾。
不同于身边行色匆匆的同学，沈默一路慢悠悠地走着，边去考场边欣赏沿途的景色。
这就很和一旁紧张压抑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沈默看考场，甚至有一种领导下乡视察的轻松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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