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尔嘉菈瑟留斯是个怎样的人?
这种事情对于弥尔嘉菈自己来说,也能称得上未解之谜。
她记得自己曾经受过重伤。
在猎杀恶魔之时…因为实力不济,躲闪不及而被余波扫中。
那是货真价实的恶魔本体,而且即使在神殿记录过的恶魔中,都算格外贪恋灵魂的。
仅仅是受到波及,弥尔嘉菈的灵体完整度都被严重降低,落到了崩溃的边缘。
那次神殿灵体中有许多都彻底湮灭,连狂魂生成得都少,她这样的伤势最后能保住命简直是个奇迹。
但奇迹的背后,只有弥尔嘉菈自己清楚实情究竟是怎样。
等到破碎成灵体切片的她从灵魂修补中复苏,水面倒映出的是如同迷雾般令人费解的容貌,以及许多…记忆。
蒙昧的概念,对世界的认知在意识中自然而然地得到读取。
灵体中的这份意识最初苏醒时,其实并未掌握任何概念,也对自我方面的认知毫无了解。
这份仿佛是全新诞生出来的意识,未曾沾染过世间多余的杂质。
而当人询问到她是谁,以此来判断其状态时,这个意识从记忆中搜索出了弥尔嘉菈瑟留斯这个名字。
随即这名字引出了大量原本深埋于灵魂中的记忆,瞬息间就好像真的让意识度过了在高南边境村庄出生、成长,直到十六岁时逝去的那个少女的人生一样。
…啊…弥尔嘉菈,既然如此,她——
灵体中的这个意识,应该确实是叫弥尔嘉菈了。
可这真的是自己么?
意识总觉得对于灵魂中的记忆带着些陌生感。
虽然有些怀念,却觉得这些记忆里蕴含的感情无法打动自己,更接近于真实地体验了对应的人生后,内心有所触动的状态。
只是哪怕她不太理解自己目前究竟陷入了怎样的状况,祭主也不会对她有额外优待:
伤好了,就得去做事。
满光界的恶魔都在等着人去猎杀呢,岩谷堡里的这只更是近在眼前,不容放过。
还好灵魂中关于战斗的记忆都是在成为灵体,来到神殿后产生的,尚且鲜活,倒是不至于让茫然中的她无所适从。
尽管稍有些陌生与疏离感,弥尔嘉菈很快认可了作为弥尔嘉菈的身份,投身于猎杀活动里。
按照神殿现状和记忆中的对比,弥尔嘉菈所认识的同伴几乎都在猎杀恶魔中湮灭,要么就成为狂魂…仅剩的能称得上熟人的,便只有卢洁儿威汀了。
而勉强修补完好灵体后,即便弥尔嘉菈外表变得奇特,情感表达也不太正常…但能再次跟本以为肯定要永别的战友对话,卢洁儿显得是那么热切,缠着弥尔嘉菈问东问西的。
——没有在回忆中找到对应此种情况经验的弥尔嘉菈,那时候只能僵硬又被动地聆听对方关切的话语,不知如何是好。
刚具有自我并不多时的她,尚不理解该如何去面对这种“明明根据记忆来讲应该非常熟识,却丝毫没法让自己产生多少亲近感”的人。
如何去说呢,直到十六岁为止,名为弥尔嘉菈瑟留斯的少女在灵体中留下的记忆,对现在灵体中的这个意识来说只是可以随时阅览的画面。
一份灵体,一个灵魂,一个意识,从修补前到修补后,总数其实没变;至于“全新的自己无法认为记忆中的自己是自己”的问题,可就不属于修补过程中需要考虑到麻烦了。
意识可以看到“她”有过的喜悦,有过的悲伤,被人起外号会偷偷掉眼泪…再到她面对灰涌时的惊恐,面对死亡时的绝望,被做成灵体后的不适应,不得不与恶魔战斗时的手抖腿软。
但看过,不代表能实际理解。
所谓过往除了塑造出部分对世界的认知观念外,于目前灵体内的意识而言,并不具备更多的意义——
记忆中那个她的情绪,传达不到现在的弥尔嘉菈身上。
为何会悲伤,为何要愤怒?至少现在自己还活着呢,这不就挺好了么?
与其苦寻那些难以理解的东西,弥尔嘉菈认为回忆用刀切开怪物与恶魔时的手感、躲避攻击时全身的律动更让她有“自己存在于此”的实感…毕竟砍怪物砍恶魔不需要什么理由,它们就是需要排除的对象。
这样的缘由下,对原本的弥尔嘉菈非常热切的卢洁儿,在新生的她看来就只是个麻烦人物而已。
展现不出表情的面孔成了弥尔嘉菈最好的伪装。只要在说话时别表达出情感,把毛病都推给“灵魂受创后遗症”好了。
这一来,便不用刻意纠结继承自那些褪色记忆的困惑和熟人,专心挥刀斩魔即可。
虽然她也是弥尔嘉菈,但最鲜活的记忆只有成为灵体之后的内容。
更准确点,是从与见过的第一只恶魔战斗开始,往后的记忆才比较生动。
醒来后的没多久,她就应要求参与了对先锋恶魔的猎杀。在懵懂与莽撞的推动下,于生死飞速变换的战斗中,弥尔嘉菈迅速熟悉着这理应不陌生的世界,探索情绪与自我的关系。
化为废土的光界,在天灾中存活下来的人,环境与记忆中相差甚远,不过对于本就接近从头重学的弥尔嘉菈来说,其实也没差。
要说体感上首次在猎杀恶魔行动中幸存让她学到了什么…那首先就是“遗憾”这种感情。
卢洁儿在行动中没能挺下来。
她的灵体损伤严重,已经死亡,只能作为灵体存在。
对弥尔嘉菈来说,真的很遗憾,她本来有可能“再次”和卢洁儿成为朋友的,可惜天不遂人愿。
然而这也无可奈何,没有培养出足够亲近的关系,她甚至都不觉得这算“离别”,也没感到“哀伤”,只有难以言喻的“可惜”。
跟随神殿行动下来,经历了战斗的她已经不是无法理解感情等概念的状态了;说到底模拟了鲜活之躯灵体的在基本功能上,本来就有和情绪感知与表达相关的配置。
只是弥尔嘉菈自觉对这些情绪的理解尚且浅薄,自己不见得能运用好,这才会下意识地在任何人前都用上那种语气无波、毫无感情的伪装,不表现出太多真情。
不过除去主动伪装掩饰的成分以外,她的确时常会觉得自己非常空虚,实在感太低,仿佛并没有真正在活着——
因为是在祭主手下办事,猎杀恶魔的活计不容拒绝,所以她需要培养战斗的技巧,具备足以与恶魔过招的实力。
若没有稳妥的身份,在神殿的生活将变得困难,所以她接受了记忆里的名字,大致顺着本来的轨迹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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