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连绵,又下了数个时辰,不曾停歇。寒衣十九巷冷清依旧。
方皓自然不知道,自己几人的情报早就被怜衣楼获知,更不知道先前帮他捏肩捶背的燕云渊竟有不可查的背景,而使得怜衣楼苦恼不已。
此时他正端着微烫的面碗,望着正大快朵颐吃着牛肉的燕云渊,想着不久之后此人就要面临的刀光剑影,黑夜来临后的生死搏斗,心头微凛,忽然感觉一股寒意不散,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拉拢身上披着的皮裘。
虽说从那位怜衣楼主借来整整一百两黄金,可眼下并没有实际帮助,因为时间紧迫,莫说购买护身的衣甲,便是称手的兵刃也没能买上一柄。
想到这一点,方皓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低着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面条,全然没了任何进食的欲望。
燕云渊放下饭碗,又用筷子夹了一口榨菜,用手抓了三四块牛肉,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
“渊弟,待会形势危险,”说话间,方皓眼神里面满是担忧之色,“你千万记得要当心。”
“放心放心。”燕云渊拿起几粒花生米,塞入嘴里。“本小爷出马,一个顶十八。”
庭院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水花弥漫,四溅成雾,视线越来越差了起来,便是连那木门也快要被雾气遮掩,看不清楚形状。
方皓再一次坐到太师椅之上,他无聊地看着雨滴,渐渐地双目无神,最后竟是发起呆来。
一股子无能为力之感自他心底升起。若是当初带着燕云渊几人,选择悄然离开,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若是自己坦白相待,那怜衣楼的人是否会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自己冒失的几人?若是他真的出身不俗,会不会能彻底远离这个旋涡?
忽然,他抬起头来,朝着正前方望去。
一个青衣男子撑着油纸伞,出现在了门外。雨帘稠密,雨水肆意拍打万物,打湿了那件青衫的大半,便是那人脸颊之上,隐隐可见水珠。来者正是孟怜衣。
那孟怜衣收起油纸伞,自然就迈过木门的门槛,不理会打湿了的青衫,不理会发梢间的雨水,将油纸伞随意放在墙根角落处,他神情从容,自带一抹笑意,拱手说道:“方兄弟,燕兄弟,是为兄唐突了。”
方皓抬头看了他片刻,没有起身,更没有说话。
怜衣楼主是个大人物。像这样一个大人物在如此紧张的时候来到此,方皓也不得不慎重对待。是为了稳住自己几人,方便待会厮杀的时候确保没有活口?还是为了擒住自己几人,献给天鹏帮做和解的诚意表现?还是为了那足够分量的一百两黄金?
在方皓看来,无论是出于哪一种目的,怜衣楼主此时都不会表现出来,所以,现在方皓看着一脸笑意的孟怜衣,像极了看到了哭耗子的黑猫--假慈悲。
燕云渊也没有摆出好脸色,自顾自地活动着手脚。清儿则是低着头收拾碗筷,那赵小虎虽知晓来人身份,可性命垂危之际,也是沉默无言。
“坐吧。怜衣楼主。”长时间的沉默,倒是方皓出言,率先打破了尴尬。
孟怜衣慢步走近,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以何种态度开启这场谈话,他看了看院子,微笑着点头说道:“院子很干净。”
方皓叹道:“可惜不久后就要见血了。”
“茶也不错。”孟怜衣赶忙转移话题道。
“不过是山间采摘的一些不知名树叶罢了,喝得多了,其实就那么回事。”
孟怜衣淡淡说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口福?”
一百两金子能买下多少斤茶叶,哪怕是装满十数个这样的院子也不在话下。而孟怜衣这样身份的人,什么样的茶叶没尝过,此时竟摆出如此低的姿态。
方皓心头微惊,也不再小气,朝着忙碌的瘦小身影摆了摆手道:“清儿,上茶。”
“你的武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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