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我不满于狗帝被稽天宗掣肘,离开雾狄帝国,暗中联络有识之士,意欲多年以后一举击溃稽天宗,并扶持一个新帝。其间娶妻生子,生下了魏莺。
“但是现实是很残酷的。不怕你们笑话,我们走过了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国家,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志同道合的人。
“有一年,我带着六岁的莺儿,到一家武馆做师傅。那个武馆差得实在是可以,我只略微露了几点手,他们馆主就答应任用我了。
“那天,我忙着教一个笨孩子,时间耽误了很多,把莺儿忘记了。她在我忙着的时候,自己偷偷跑到外面玩,等到晚上才回来。
“回来时,她手里、衣服兜里几乎全身上下都塞满了骨币,共有一百多个骨币,值我大半年的工资了。
“我问她:‘钱哪里来的?是偷来的吗?’
“她丝毫不慌,说:‘一个小兄弟给的,他叫申弘原。’
“‘他为什么要给你钱?你不认识他,怎么能要呢?他在哪里?我们把钱还回去。’
“‘不用,’莺儿回答,‘申兄弟家不差这点钱,你还回去,倒显得我们不近人情与小家子气,会让我以后在申弘原面前难堪的。’
“我说:‘申家行踪不定,一会儿在这个国家,一会儿又出现在另一个国家,我们能在这小小的安灵国遇到这个家族,实在是有几分运气的。你是怎么结识申弘原的?’
“她说:‘早上,申兄弟从门前经过,却是独自一人。他后面鬼鬼祟祟地跟着三个人,模样像坏人。我那时不知道申兄弟,只道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那尾随他的人,估计是吃小孩的,我怕他受到伤害,也跟在了那三个人的后面。
“‘申兄弟走着走着,走到一个胡同里,那三个人来不及躲避,暴露了行踪。
“‘申兄弟向他们说:“你们三个人肯放了我,我就把穿在身上的衣服给你们,此外还要吩咐家里面的人,将一大笔钱埋在这棵树下,你们明天自己来取。”他说着指了一指旁边的一棵大槐树。
“‘三个人本来打算动手抢了,可是申兄弟早已脱下外衣,恭恭敬敬地递给他们,说:“这一小件衣服比你们一生中穿过的所有衣服加起来还要贵。”
“‘那三个贼喜笑颜开,伸手接过衣服,一人扯住衣服的一角,细细地摸着。忽然,他们同时丢下衣服,倒地不起,疼得快发疯了。
“‘我到这里就看出来这位申兄弟可真是个厉害角色。
“‘他捡起衣服,拍了拍灰尘,说:“阿爸阿妈说,总有刁民想害我。教我往衣服上插些毒针,防范你们。你们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了么?”
“‘那三个人几乎同时叫出声,死了。
“‘我见坏人死了,走了出来,说:“你自己不会中毒么?”
“‘他见了我这样说,就已知道我在一旁偷看了很久了。
“‘便说:“不会。阿爸阿妈说,我们家会天下最奇的功夫,懂最毒的毒,有最灵的药。还说我从小就是泡着药水长大的,百毒不侵。”
“‘“你父母给你穿这件衣服就已知道了它能杀死人?’”
“‘“没错。”
“‘“他们怎么能让你杀人?杀人不是大人的事么?”
“‘“他们允许我这么做。别说他们,我家里有一头老虎、一只狮子,连它们都赞成我杀人!”
“‘“我不大信。”
“‘“你敢和我去看看吗?”
“‘“有什么不敢的?”
“‘我就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了。
“‘申兄弟回到了家,简单向父母说明了事情经过。他的父母毫不生气,只唤来下人将儿子的衣服洗了洗。
“‘我鼓起勇气问他们:“你们赞成他杀人?”
“‘他们摸了摸我的头,说:“想抢、想杀申弘原的人很多,先杀了他们才是最好的。”
“‘“哦。那么你家的老虎狮子呢?”
“‘他的父母唤了一声,有两个人出来,各自吼了吼,声音和狮子老虎一样。
“‘“大人,小公子又杀了些恶人么?”他们二人异口同声地问。
“‘“是的,你们教育得不错。”
“‘我立马就知道了,申兄弟说的动物便是这两个教育他杀恶徒的大汉。
“‘他又和我说,他因为从小就被周围的人灌输这种思想,做起事来比较极端,使得同龄人都不敢和他玩。
“‘又问我为什么不怕他?
“‘我说:“为什么要怕你?如果有人要杀我,哪怕他不是坏人,我也是要把他杀了的。”
“‘他开心极了,留我在他家玩了很久,临走之前又塞给我这么多钱,说这些钱够我花很久,我每花一点,便会想到他这个朋友。我就把它们带回来了。’
“我听了莺儿的话,起初是不肯信的,因为在我想来,声名赫赫的申家的小少爷,怎么能是个好杀人之人?
“但是第二天,那申弘原居然找到我们的武馆来,要和莺儿玩。一来二去,他们简直成了最好的朋友。
“过了几月,申弘原的父母亲自来到武馆,向莺儿和我道别,只因他们一家马上就要离开安灵国。
“那个时候,别说是我,就连那个馆主都受宠若惊,谁都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申氏夫妇竟然能够莅临这小小的武馆,还是和我们道别的。
“他的父母和我说,申弘原自从遇见魏莺后,整个人活跃了不少,他们一家子都希望我们有再聚的时候。
“又拿来一块玉佩,其上有一朵莲花,一条鲤鱼,鲤鱼刚好从水中一跃而出,咬在一片莲花瓣上。
“在那么小的一块璞玉上,竟然能有人将这么灵动的一幅画面展现出来,技艺不可谓不高超。
“见我沉醉在玉中,那申氏夫妇说:‘你一定奇怪是谁人雕刻这块玉的?便是我们二人。’
“‘我原该猜到。’我说。
“他们又说:‘世人少见这鲤鱼戏莲花,便和我家申弘原少有魏莺这样的朋友一样,现下我将玉断为两块,分给他们一人一半,作为他们友谊的见证。’
“我还未来得及拒绝,他们已将玉从中间一分为二,鲤鱼与莲花分开,只是那被鲤鱼咬住的一小截花瓣却还是在鱼嘴上。
“魏莺接过莲花那半,申弘原拿过鲤鱼那半,两个人都说要好好珍藏这两块玉。
“又过了几年,我们始终未曾再见过面。但是,他们却时常委人带给我们书信,询问近况。
“我自惭形秽,不会主动给他们寄信,但每次他们来信,我都会和莺儿一块撰写回信。
“他们的信中有时写到申弘原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想要分享给魏莺,有时又写到他离开魏莺后就孤独得很,仍是没有同龄人怕他。
“后来慢慢的,书信之中,申弘原对于魏莺的感情慢慢变为爱慕,我也就不再让她看信。最后这一次来信,是我初回逐幽堂的第二天,信中居然说等魏莺到了碧玉之年,便会上雾狄帝国提亲。
“我想,莺儿离十六岁也只有一年了,的确是该考虑婚嫁之事。一开始,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是以迟迟没有回信,信也不告诉莺儿。
“后来,我发现,我本不必自惭形秽,他们申氏再厉害,申弘原也只有我姑娘一个知心朋友,而我女儿又的确是那么的冰雪聪明。所以也就答应了,只不过却没有告诉魏莺。
“我想,魏莺对申弘原本也没有什么坏感,届时他们上门提亲,生米便煮成了熟饭。你呼延琅岚说说看,你的儿子哪里比得上他申弘原。”
“哼!你们魏家没骨气,要以联姻讨好他申家,这我也懒得理了。你却想要怎么处罚我儿?”
魏折民愤怒地说:“你这个疯人懂什么!我要是和申氏联姻成功,略微假以他申氏的势力,便可得到江湖中大量有识之士的相助,届时推翻这稽天宗、扶持新帝却还不是手到擒来?”
“放你娘的狗屁!”呼延琅岚嘲笑他痴心妄想,“稽天宗有你说得那么容易对付,全雾狄帝国的人都去和他们申氏交好得了!”
魏折民冷哼一声,道:“我懒得和你这等疯人说理!让你的儿子赶在申弘原上门提亲前把他的手掌印从我姑娘脖子上去掉,不然我也在他脸上打上一掌,连他的鼻子都要给打歪!”
呼延春哪里有什么去疤的办法,索性摆烂,说给魏折民:“黄沙手,你现在就打死我好了。我一点也不想掺和你们魏家的事啊!”
魏折民右掌攒起真气,走到呼延春面前:“臭小子,你当我不敢么?”
一只手已经距离呼延春的脸不过几厘米。
突然,魏折民脚下一弯,差点栽倒。
“呼延琅岚,你敢对我出手!”魏折民站起来,也是还给了呼延琅岚一掌。
呼延琅岚运起营气抵挡,说:“你女儿要脸蛋,我儿子就不要了么?你要是敢打伤他一根汗毛,我呼延琅岚能将你杀死!”
“是么,只怕你装疯卖傻这么多年,武功已落下了。”魏折民说罢,再次运出营气,和呼延琅岚拼这一掌。
两个人谁也没有先胜过谁,强大的真气碰撞竟是把房屋击溃,二人已来到屋外的雨中。
来到外面,呼延琅岚已操起那把金刚斧,魏折民却只是念动口诀,周围的石头都向呼延琅岚砸去。
“你我今日兵戎相见,这兄弟也不要做了。”魏折民说。
呼延琅岚边用金刚斧劈碎那大大小小的飞石,边恶狠狠地说:“我们帝国十二雄本就不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只不过是狗帝封了我们英雄,让我们彼此之间以兄弟相称。哼!”
说着说给屋檐下观战的呼延春:“呼延春,你听见了么?以后不要叫什么魏伯伯、莺妹了,我们和他们没这个交情!连余下的那几个人,也不要这样叫。”
“知道了,”呼延春说,“可是爹爹你自个儿悠着点,不要真的伤到他,不然我们老小两个可真要被讹死了!”
“谁稀罕讹你!”魏折民听到呼延春的讥讽,移起一块石头朝呼延春砸来。
这块石头要是再小点,呼延春可能还有机会接住,可是毕竟太大了。
呼延琅岚飞在空中,脚下却是踢出一击,将即将砸到儿子的飞石击碎。
“魏折民,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战斗,打完这架,我们就断绝一切!”说罢,斧头离手,径直朝魏折民砍去。
这一击来势迅猛,魏折民连忙聚起黄沙防御,挡下这一击。
大雨下得越来越大,两个的战斗也愈打愈烈。这两人都是营尊,彼此实力相当,是以谁都没有先制胜对方。
“营技:急火助斧!”呼延琅岚这样说,那把金刚斧已生出烈火,火从斧头上脱离,形成数百个火球,将魏折民团团围住。
“你最好认输,不然这几个鬼火可不长眼睛。”呼延琅岚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魏折民两手两脚呈大字形完完全全地舒展开来,手又变作抱球状,一股营气自左手掌心流向右手掌心。
随着他的运气,那原先落在两人周围的雨滴变得扭曲拉长,最后团聚在魏折民上空,形成一个巨大无比水球。
雨下得越大、越多,那水球汇聚得便越大。
他双掌推出,水球便与呼延琅岚的火阵相撞击。随着一阵刺啦刺啦声响,呼延琅岚的火阵已消,而魏折民的水球也已消碎。
他们二人逼近距离,又展开近身搏斗。
呼延琅岚的金刚斧始终离魏折民的头面不过几寸,却始终被他躲避。他们打得难舍难分,连一旁的呼延春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谁会胜出。
但他看得出来,他的父亲和魏折民都已有些疲倦,招式已颇为凌乱。想必是方才远攻时耗费了不少营气。
谁道此时,一支笔犹如饿虎扑食般飞来,正中呼延琅岚的金刚斧,将其打落到远处。同时,一个人影已闪到魏折民二人之间,一手擒住魏折民的左手,一手擒住呼延琅岚的右手,将他们分开。
“参苏信,你来干什么?”被终止战斗,魏折民很是愤怒。
“因为呼延琅岚是我的对手。你们两个营气已耗损颇多,这样我和呼延琅岚打就没有意思了。”参苏信边说边拿回那支笔。
呼延春见参苏来了,又惊又喜。喜的是,刚才呼延琅岚和魏折民的近身战,他的父亲是略微占了点下风的,只怕再打下去会被魏折民一举击溃;惊的是,参苏信此行见到了两个帝国十二雄,一定激发了极大的斗争欲,势必要和他的父亲和魏折民打上几天几夜了。
他却不知,参苏信早已击败魏折民,此行只针对呼延琅岚一人。
参苏信细细地打量了呼延琅岚一番,说:“‘帝国十二雄’,果然有资格做我的手下败将。”
魏折民听了,又生气又好笑。
呼延琅岚的暴脾气就上来了:“参苏信,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你这号人物,怎么也敢口出狂言!”
参苏信不怒:“我要打败你们帝国十二雄,魏折民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了,你有很大可能成为第二个。只不过,在和你打之前,我要等你内力恢复,不然我胜之不武。”
呼延琅岚见他张口手下败将、闭口胜之不武,显是已把自己看得比鸿毛还轻,心里很不爽。只有魏折民明白这参苏信所言,字字俱是实话。
“我今天不能恢复内力,明天再来找我。”
参苏信虽然颇感失望,但还是答应了:“好!刚才我东问问西问问,终于把你狂斧呼延琅岚的住处摸索到了,现在我已将路线熟记于心,明天找你时不会麻烦。只是,我想知道,你们‘帝国十二雄’之间难道还会打架么?而且,这位呼延公子和魏莺的关系貌似不一般啊。”
他说的话越来越糊涂,把在场的人都惹毛了。
魏折民大声向他说:“参苏信你记住,我魏折民和他呼延琅岚不共戴天了!”
说罢愤然离去。
呼延琅岚也是和参苏信说:“不错不错,你既然来了,便可作为我们二人断交的见证人。”
参苏信感觉莫名其妙,却也不说什么,毕竟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个帝国十三雄的称号。
参苏信走后,呼延春拿来扫帚,就要清理现场。
呼延琅岚却制止住他:“打扫干什么?现在我家只有两个人了,这里不如拆了。”
说罢,几斧头劈去,那原先被打烂的房子顿时溃烂为一堆废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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