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州与云州交界的地带,地形平旷,一望无际。隆冬时节,凛冽的冬风吹过,原本一片青翠的平原之上,枯黄、苍白的草色如同滴在水中的颜料,在平原之上逐渐蔓延扩散。
清晨下过一场雨,在冬日很少见,土地上仍然是湿的。再往东不过数里,就正式进入了云州的地界,但联军却突然停止行军,在这片平地之上架起一处丈余高的木台。
萧牧一行人不披蓑衣,只一身长及地面的斗篷,下摆已经被地上积攒的雨水润湿,但他们毫不在乎,默默前行。萧牧走在最前方,郑方在他左侧稍后,双手捧着一副甲胄,整整齐齐叠放好,一具头盔平放其上再后面;萧牧右侧则是叶衡秋和索平章,只分别带着两三亲卫。他们身后,是十余名联军军士,在军中职位都不低,还包括杨桓和孙允等人。
其余众人远远地看着这数十人满脸庄严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人群中叽叽喳喳地传出些言语。
“成纪王爷那副将手里捧的那副盔甲是谁的啊?那究竟是什么人物,值得摆这么大阵仗?”
“是奔海城那个总兵么?刚带领奔海城残阵退入风壑关,不久就离世的那位?”
“瞧那副战甲,不是总兵级别的赐甲,不过是一名小卒,只是没想到一个小卒,居然能有这么大排场!”
“哎,排场大有什么用,还不是和万千尸骨同葬,终究不过是给死人意思意思罢了……”
“……”
萧牧等人不可能听见这么些碎言碎语,继续往前众人的前方不远处,离联军营地以南一两里地,摆放着一个用树干、枝叶垒起的木台,百丈见方,其上堆积了数千具尸身,甲胄服饰多不相同,只不过大多都是赤衣棕甲,是奔海城军队的装扮。
木台前有人举着火把,静静等到萧牧一行人在台前停住,才躬身行礼,露出询问的神情。萧牧微微点头,他们便将火把投入木台中。
十多个火把从木台中枝干之间的空隙里投了进去,火势渐起,逐渐将台上数千具军士的尸身笼罩在火光之中,萧牧等人只觉热浪袭人,却没有后退一步。
郑方向前迈出一步,打算将手中的甲胄抛入火光中,却被身旁的萧牧拉住。萧牧从他手中接过甲胄,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其向前抛出,落入眼前火势正旺的木台之上。
手执火把的十多位士兵齐声高呼:“将军,回家了!”
火势愈旺,烟尘愈浓。阵阵烟尘逐渐升起,空中仿佛灰蒙蒙的一片,原本视野中轮廓清晰的风壑关,此时也模糊不见。
萧牧和叶衡秋等人退了出来,再稍高处遥望烧成一团的火光。叶衡秋轻轻道:“将士英魂在南,激励我等砥砺向北。不克云州,便负了沉眠于此的将士。”
然后他察觉到萧牧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又说道:“刘将军还有万余奔海城将士为奸人所害,王爷又痛失义子,小侄当尽力助王爷征讨,定杀了康云道那贼人。”
本是他将萧牧拉来进攻云中城,却说得像联军是为了替萧牧报仇,萧牧转身微笑道:“叶小王爷言重了,讨伐云州乃是为了铲除卫焯奚这包藏祸心的贼人,可不是为报本王的私仇。”
叶衡秋看着木台,火光已快燃尽,只觉兴趣索然,寒暄两句之后,便和索平章等人一同离开了,此处只剩下萧牧和郑方两人。
郑方看了看萧牧,看见他的表情很是凝重,笑着宽慰道:“王爷还是在想阵亡的万余将士吗?刘将军在天之灵,定会护佑我们攻克云州。”
萧牧叹息道:“刘旭远将军好歹存有尸骨,祺儿却连尸骨也未曾找到,只能将其衣冠葬于烈火。当日让他随军出征,本王如今想起来,总觉得有些后悔。若非如此,他应该还好好地在奔海城内待着。”
郑方仍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但眸子里闪过寒光:“这不是王爷所能预料的。若非当日康云道倒戈,萧祺少爷想必也不会命丧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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