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收起架势,忙不迭地边跑边喊,脚步和声音几乎一齐而至。
“好徒儿,你的轻功更上一层楼了,来,咱爷俩以茶代酒走一个!”
我喜不自胜,这个生性愚笨的首徒如今功力大进,小梅功不可没,
看来这小魔头对我来说是孽缘,却是他伯劳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突然知道了青冢此时的名字,零碎的记忆涌入我的脑海中。
和高徒对饮完,我来不及整理,就被小梅拉到一旁。
“师傅师傅,别忘了封口费。”
“什么封口费?”
少女以为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不高兴的嘟起嘴,音量忽地提了起来。
“就是师傅您那晚灭人,唔唔!”
伯劳闻声而至,见我捂住小梅的嘴,很是不解。
“乖徒儿,去给为师带先吃食回来,什么都好,钱在桌上,自己拿去。”
我支走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得意的少女,有时候真想把她一剑杀了。
“师傅您别生气了,反正你现在都打不过我啦,你就依了我吧!”
少女搓搓手,一副生意人模样,不怀好意地朝我笑道,
我叹了口气,白眼狼到底是被我亲手养大了,打又打不过,杀又杀不得,教人如何是好?
“师傅您先听我说嘛~人家要求又不过分,我只要鸳鸯剑的最后一部,或者你教师兄让他教我也行,你也知道他笨,教不会我的啦。”
“作为徒弟学师傅的剑法天经地义啊,您就答应我吧!”
我从未教导过她鸳鸯剑,都是她从伯劳那偷师来的。
伯劳是个笨人,学起武来跟庄稼汉种地一样,只明白最粗浅的拳理,对剑那真是一窍不通,
哪怕他一招一式地舞,动作跟我教的一模一样,也只是空得其形。
小梅则观形见意,起初我不放在心上,任由她和伯劳厮混,
她一开始拿不到真家伙,随地捡起树枝就跟着舞。
我承认当时也没看出门道,谁让她和我的路数不同。
后面少女气力上来了,舞起剑来绵软无力,
对此我曾不止一次当着伯劳的面耻笑她,平日寡淡的饭菜都香了不少。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天下至柔,能让人悄无声息地死在温柔乡里。
我就是她的第一个试剑人。
那天晚上,月明星稀,所以我去杀人了。
把仇家的最后一个仆役杀死,我潜入夜色,回到不远处的宅邸,很是畅快。
今天可以睡个好觉。
我抱着这种想法进入梦乡,然后被青梅一桶冷水泼醒。
猛地睁眼,翻身顺手就要抽出床下的剑,
眼前的人却出乎我的意料,不由得愣住了。
“你醒了没有!醒了就拔剑!”
小梅用尽所有的勇气,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句话。
倔强的眼神很像她。
我甚至没起身,只是出剑。
没有留手,因为小梅不是她。
出于轻视,我败了,败的很彻底,我以为自己死了,所以如释重负。
但我没死,小梅把我救了回来。
转醒时,小梅正伏在床边浅睡,泪迹未干。
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小梅心细如发,看来是翻出了我藏在暗格的金疮药。
杀人再救人吗?
真可笑。
就像她一样。
忍不住摸了摸小梅的脑袋,她现在睡的很香,口水淌湿了一片被单。
看来床单得扔了。
“师傅,你好,好”
少女无意识的梦中呓语,很是惹人怜爱,她是在念我诶,
难道是在愧疚吗?应该还是更想杀了我吧。
“好弱啊~嘿嘿。”
终究是少年心性,只有在梦里,她才不用背负那血海深仇,最是意气风发。
醒来必须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不忍心把她叫醒,伯劳不合时宜地推门而入。
“师傅您醒了!我刚刚在外头听见些动静,还以为有贼人!”
少年眉开眼笑,强打精神,却连站也站不稳。
“你守我几天了?”
“您三天都没醒!我担心死了!”
一惊一乍的话语惊醒了小梅,她下意识捉起剑反手刺去,发现是伯劳又止住了。
“师傅您醒啦!太好了!请您快出去吧,轮到您给我和师兄守门了!”
“师妹,这,不太好吧,师傅他才刚醒。”
我抬手止住伯劳,不作言语,他心领神会,高兴的跑去会见周公了。
“师兄等等我!师傅说我们两个要一起睡,这样他才方便守啊!”
小梅很喜欢伯劳,伯劳也很喜欢小梅,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出身微末,一个钟鸣鼎食;一个呆头呆脑,一个八面玲珑。
甚至连武学上都是如此,伯劳只识拳谱,小梅只修剑术,
她自认天纵奇才,事实也确实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却形影不离。
想起年少时与“她”在一起的日子,初识的场景历历在目。
“你能带我一起闯荡江湖吗?”
她目光如炬,紧紧攥住我的手。
对指腹为婚的父母之命弃置不顾,我决意要与她行走江湖。
风餐露宿,浪迹天涯,好不快哉。
机缘巧合下,我被自称谪仙人的老翁赠予了一本无名剑经的残卷,
此经正好需要二人共修,且共修者必须情投意合,心意相通。
剑法与日俱增的同时,我尽情享受着与她蜜里调油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我们无意中寻得了剩余的残卷,我喜极而泣,幻想着与她冠绝天下,名震江湖。
可翻开卷章,却如晴天霹雳。
残卷字字杀人,我心神大震,差点将其撕毁,
她拦住了我,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她生出分歧,两人渐行渐远。
剑经无名,我却心知,它叫《无情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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