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听言,颇恼火地将陈牧给推开,径自跟着那小书童走了。陈牧看了看谢英,也急忙跟上。

走不多时,便看见一块石头上,正坐着一看书的中年男人,三十多岁,生得好样貌,浓眉大眼,只是神情严肃,看起来是个极认真,不苟言笑的人。

这就是张居正……

陈牧看着他,头顿时一阵刺痛,眼前竟然浮现了晚年的张居正孤身走在雪地里的身影。

他的眼底不觉湿润了。

他不禁想,此时的张居正,会不会想到,再过十年,他就要撑起整个大明王朝的江山。

他想应该会的,像张居正这样的人,就是要承担起整个天下的重担的,就算命运不给,他也会自己去要。

只是那份担子什么时候降临到他身上,他不知道。

将来的张居正,要管整个天下。但现在的他,只能管眼前这两个起口角的年轻人。

他缓缓抬眸,冷冰冰的目光看着二人。

“方才喧闹什么啊?”

谢英:“是他出言不逊!”

张居正板着脸,喝道:“我问的他们,你插什么嘴。”

谢英急忙低下了头,躲在了陈牧身后。

陈牧克制着内心的激动,还算平和的语气说道。

“回司业的话,是方才这位兄台不要我们捞他的鱼,还出言讽刺,晚生气不过,便与他争执了几句。”

张居正看了那公子一眼,说道:“吕奇盈,是这样么?”

那公子没说话,像只高傲的孔雀,不肯低头。

张居正依旧面无表情,但语气已经有了几分责怪的感觉。

“平日我屡次丁宁告诫,待人要亲和些,曲高和寡不是你这样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世家大族,最要修身养性,清高是要不得的。快给这陈相公赔不是。”

吕奇盈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向陈牧作揖道。

“方才是奇盈多有得罪之处,望陈兄海涵。”

陈牧见状,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罢了,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吕奇盈随后又向张居正作揖道。

“学生粗鲁无知,致使师傅恼怒,愿回去闭门思过。”

说着,便告辞离开。

陈牧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偷偷看向张居正,原来这厮还是张居正的徒弟!

张居正从石头上跳下来,站在陈牧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你就是从应天来的陈牧?”

“晚辈陈牧,见过张司业。”

张居正摆了摆手:“这里没人,不必要这些虚礼。”

他眼神深邃,似乎大有深意。

“晚上用罢了饭,到我书房来见我。”

陈牧一怔,有些惶恐。

“没听懂?”

“啊……听懂了……”

张居正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似乎是在笑,又似乎不是在笑,拿起书本,双手负在身后,转身离开。

竹林里回荡着他悠悠的声音。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

入夜,陈牧先派谢英打听得张居正已经吃完了晚膳,在书房读书,便急忙动身去书房见他。

他站在门外,几次平复好激动的心情,才轻轻叩门,听见里面让进,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烛火摇曳,张居正坐在案前,正在一本厚厚的书上作着批注,窗前挂着风铃,随风轻轻摇动,声音清脆悦耳,外面月光澄澈,洒在地上,清凉如水。

听见陈牧进来,却也不曾抬头,只是随声说了句“坐”,便继续忙着作批注。

陈牧只好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下人上茶,他接过,轻轻放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忙碌的张居正。

陈牧记得,张居正也是徐阶的学生,看来自己已经跟清流他们站在一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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