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严春和争执过后,日子逐渐归于平静。

其间陈牧也交到了不少朋友,比如对自己一直感恩在心的苏宁雍,他家里之前好像是做郎中的,颇通晓些医术,见陈牧头风犯的厉害,给他调了一剂药吃了,竟能缓解不少。

为了这件事,陈牧还专门买了东西去他寝室给他道谢,见他住的是简陋的大通铺,吃穿用度,也都很是简陋。

大通铺里十几张床,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陈牧只能坐在床上,皱着眉头看着四周。

这里这么多人,却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屋子不透气,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而且屋子里也很乱,十几个人,有一半人都在打牌嬉闹,还有的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走了进来。

哪里是研究学问的地方……

“你乡试第三名,按照规制,就算不是单人寝,也得是个双人寝,身边也得有仆人伺候……怎么,怎么把你打发到这里来了!”

陈牧越看越难受。

“我一没钱二没人,他们轻贱我,也是应该的……”

苏宁雍也无可奈何。

“胡说。”

陈牧神情严肃。

“没有这样轻贱人的……你等着吧,就算为了你给我的药,我也得给你出这口恶气!”

苏宁雍胆子小,不敢得罪人,可见陈牧心意已决,又不敢多说什么。

除了苏宁雍,国子监许多学子,也纷纷来找陈牧说话,一是佩服他考中全省第一的水平,二是佩服他敢跟严春和叫板的勇气。严春和在国子监横行霸道,他们都苦于其淫威之下,忍气吞声。

一时间陈牧在国子监人气大燥,今日这个送东西,明日那个请吃酒,俨然成了国子监的红人。许多原本投靠严春和的学子,都来依傍他,花团锦簇,烈火烹油,当真是无限风光,陈牧自己也有些飘飘然了。

一日傍晚,姚望秋授完了课,把陈牧单独留在了这里。

陈牧一怔,暗想自己最近没惹什么事啊,好端端留自己干什么,看了一眼旁边的严春和,竟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心里愈发不解了。

待到众人都走后,陈牧问道:“姚师傅留学生,有何要事?”

姚望秋没有回答,只是站在窗前,外面霞光满天,鲜红的阳光照在他瘦削而刚毅的脸上,他眼神深邃,甚至有些悲凉。

“我问你,孔子说,君子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是什么意思?”

陈牧答道:“是说君子要明哲保身。”

“何为明哲保身?”

“明其志,保其身,不同流合污,不争强斗气,坚守本心。”

“我再问你,什么叫‘中’,什么叫‘和’?”

陈牧一怔,急忙说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他缓缓抬眸,有些紧张地看着姚望秋。

今日姚望秋很是反常,似乎很是愤怒。

陈牧百思不得其解,轻声问道:“师傅,是不是学生……”

“你住嘴。师傅没问完话,学生就插嘴,你从哪里学来的规矩?”

姚望秋立刻喝止了他,眉头紧紧皱着,无比愤怒地看着他,眼底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焦急。

陈牧被吓了一跳,姚望秋素日里从不生气,今日俨然是动大怒了。

可到底因何动怒,陈牧却百思不得其解。

姚望秋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陈牧,幽幽说道。

“这几日,你今儿到沈家吃酒,明儿去王家雅集,众人待你如座上宾,好一个威风凛凛。我问你,你还有几分心思在书本上?”

陈牧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姚望秋是不满自己有些浮躁了,要敲打敲打自己。

他急忙说道:“师傅教训的既是,学生改正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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