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听了,吓得脸色发白,又向后厨叫道:“豆腐一碟!”

馆丰发急道:“掌柜怎么只管上豆腐?我爱吃烧鹅的。”

掌柜恳请道:“这是小店白送给客官的,你们是外乡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前几日,几个不知哪里来的商贩不知好歹,闯了祸做了监,被太守丢进河里。来时是个人,去时是个鬼。这不是现成的例儿?万望谨言慎行,休要连累了小店!”又对那老者道:“周老先生,你在这哭也是没用,不如早早定下这和尚为你诵经超度,免得过几日被别人请走了。”

脱尘念了声‘阿弥陀佛’,对三绝道:“道长有通天之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不力挽狂澜,令他父子团聚?”

三绝道:“我入教前在天使面前立了誓言,此生一心向道斩妖除魔,若有精怪出来害人,义不容辞,这里的太守虽冷酷无情,我却管不了。”

吃了饭,道长又再三吩咐众人不许惹事,道:“这几日各自去城中查看,收了妖精就走。”

连翘默不作声,进了房间面向墙壁闷闷不乐。婴仲与五更心里明白,跟进来道:“连翘,你为何不高兴?”连翘郁闷道:“我虽通岐黄之术,看这里百姓遭受如此,救不得苦,解不了难,我心里难受。”

五更道:“我知道了,你要救那周公子。”

连翘道:“救得周公子一人容易,要救得城中万人才好,父母官昏聩至此,民怨纷纷,师父心里只管捉妖,眼里看不到人间是非。难道因他是朝廷命官就许他胡作非为?”

婴仲低头想了一会,道:“我们又未曾入教门,也不曾立过誓。”

连翘道:“你可有好办法?”

婴仲道:“办法是有,只不过又要挨师父的骂了。”

说罢,四人你看我,我看你,相视一笑。

当下,婴仲跑到街上,一路打听着,拐了几个胡同,见到有个算命的瞎子,问道:“大叔,请问城里撑船的家在这里吗?”

那瞎子道:“我们胡同有两个撑船的,你找哪一个?”

婴仲道:“我也不知是哪个。”

瞎子道:“一个是年轻些的,叫小陈。”

婴仲问:“另一个呢?”

瞎子道:“另一个是他老子,老陈。”

婴仲问:“他们现住在哪?”

瞎子道:“小陈住在胡同尾巴,最后一户。”

婴仲问:“老陈呢?”

瞎子道:“也住在胡同尾巴,最后一户。”

婴仲道:“受教了。”拱手说了声谢,往巷子里飞奔了。

走到巷尾,果然见一个小小院落,叩了一声门,只听到里面一个答道:“我爹不在家,出船去了。”

婴仲喊道:“不找你爹。”

里面答道:“我祖父也不在家,出船去了。”

婴仲道:“也不找你祖父——你是你祖父的孙子?我要找的就是你,快开门。”

里面应道:“我不是我祖父的孙子,难道是我祖父的儿子?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婴仲听了,道:“此事非同小可,咱们开门——见山。”

里面犹豫着不肯开,说:“我知道了,你是张家的人,昨日是我在桥头上打的张小乙,他口里不干不净,我才发狠打折他左腿的,叫他认得小爷我,你回去捎个信儿给他,就说我虽没娘,他如今有爹了,早中晚见了老子要请安的。”

婴仲听了,心里暗笑:“是个好孩子。”高声道:“我不是为这事找你的,你只快开门!”

半日,里面又说道:“那你就是孙家派来的了?孙聋子为虎作伥,养得畜生狗仗人势,他放狗咬我,我捉走了,前几日请客炖了——骨头也不剩。”

婴仲听了,笑道:“我不认得什么孙聋子,也不知道什么张小乙,你不开门我就自己进去了!”

里面答:“你进来,你进来!我看你有什么本事!”

婴仲听了,踮起脚顺着墙头,纵身一跃翻过去了。见一个小小顽童站在屋檐下,十二三岁的模样,手大脚长,耳朵贴着门正在听动静,回头见了婴仲,吓了一跳,骂道:“是什么人?神出鬼没,敢是你偷了我们家的三两银子?”

婴仲并不恼怒,挥起棒在空中舞了一圈,院里风动尘起,树叶叶纷纷飘落。顽童看得呆了,也不害怕,抓着衣袖晃着胳膊道:“兄弟,教教我!学了这招,不怕做不了白臼城老大!”

婴仲笑着俯看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顽童仰头答道:“陈二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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