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人生在世几千秋?意境何须锁怨愁。

又见河东清澈底,渠成水到自然流。

千回百转絮烦得,身世浮沉类断舟。

醉饮长歌今后日,惊人不语死不休。

话说李太要夜袭村坊,吕章道:“哥哥容禀,我此次定要打个头阵,手刃此人,方能报仇雪恨。”李太闻言,便点起头领,令道:“荆俊带五十马兵、吕章、卢士衡带一百步兵下山专打周家,其余百姓不得损伤。”三人领命点兵去了。李太再令道:“王进勇、冯善二位头领带五十步兵,大小车辆接应,就把家财一半搬上山来,一半赍散百姓。”两个得令去了。李太三令道:“钱头领就在大寨安排得胜宴。”钱巨群也自去了。李太就在大寨等候消息不提。

只说当夜,荆俊、吕章、卢士衡三人带红头子兵下得山来。一路径直都到周家。早有小厮报道周半城,周半城大惊,就叫关了院门。忙唤娄万林到此,谓之道:“娄教头,见今土匪临门,就看你的本事了。”娄万林道:“容小的先看一遭再做商议。”就在墙边架起梯子,上来问道:“兀那山上的好汉,何故半夜三更来劫我庄上?”荆俊答道:“我等是啸聚泰山的好汉,闻听你家周半城财多粮广,特来此借粮。”娄万林喝道:“好汉岂不看我这里墙高门厚,你怎能攻的进来?”吕章知道其中意思,就来应道:“量你门厚,我人多势众,定要破门而入。”娄万林心中犹豫,正思之间,周半城把手指道:“且答应外面,但要钱粮,定然一分不给。”娄万林心下一狠,跳下梯来道:“你自己跟他说去。”周半城大怒道:“你这厮怎肯撂挑子?”娄万林也不搭话,周半城见急上梯子上叫道:“你几个好汉都不要闹动,权退一步,我自送钱粮出来。”荆俊应道:“我们都是没事的,等你送出来也好。”周半城下梯子,来到厅前,娄万林跟上,周半城道:“却想个法子如何?”见娄万林不吱声,又道:“此事过后,我重赏你。”娄万林方才道:“某有一计,家主从之可也?”二人凑到一起,娄万林只说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周半城大喜,高声连喊三个好字。喝教许多庄客,把庄里有的没的细软等物,即便收拾,尽教打叠起了;又教一些人一壁点起三四十个火把,教那些人把庄后草屋点着,只是喊道:“周半城后门走了!”庄里娄万林全身披挂,枪架上跨了腰刀,拿了朴刀,拽扎起,庄客各自打拴了包裹。外面吕章见里面火起,又喊声不断,大喊声道:“不好,这厮要去走后门!”荆俊道:“兄弟知道路径,引我去后面截杀。”两个带红头子兵去了,前门只剩卢士衡一人看守。

且说娄万林用得何等好计?乃是声东击西之计。娄万林就后堂放起火来,大开了庄门,呐声喊,杀将出来。娄万林当头,周半城在中,几个亲信在后,和小喽啰并庄客,一冲一撞,指东杀西。一则后面火光竟起,兵力前后分散。二则娄万林武艺敢比荆俊,哪里拦挡得住?杀开条路,冲将出来,正迎着卢士衡。卢士衡挺铁铲来斗,不出三合,娄万林便走。卢士衡死命追赶。这时后面王进勇、冯善二人推车都到,就见娄万林与周半城往这边来。两个骤马出列,王进勇抵住娄万林;冯善抵住周半城,捉对厮杀,缠斗开来。周半城哪里会武?不数合便被冯善生擒。娄万林见自家主人被擒,也不恋战,回马便走。

此时节荆俊、吕章都绕到后门看了,不见一个人,荆俊道:“坏了,中他调虎离山之计了。”忙教回马,再到前门来看时,就见娄万林带兵而来。荆俊大怒道:“竟敢戏耍于我!”两个就来缠斗,那娄万林怎抵得过荆俊?十数合便要望刺斜里败走。只是周围喽啰都围上来,再走不脱了。荆俊正要扑杀,却被吕章止住道:“哥哥且慢,这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莫要害他性命。”荆俊认理,就叫左右绑缚了。当时就把四散家丁喽啰等都一一抓捕,又搜索出一身贵重物品。冯善就把周半城带到吕章跟前,吕章见了,怒从心头起,骂声道:“直娘贼,怎敢毁我家当?”周半城磕头如捣蒜一般,连忙道:“好汉饶命,小的知错,只一时鬼迷心窍,惹恼了好汉,再也不敢了。”吕章道:“今日我被你逼得落草,若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言罢,不消多说,提刀剁下周半城头来。又谓众家丁道:“你等随着周半城作恶多端,我都一一记得。”说了,就来点名,把几个为首的都剁杀了,其余人等愿上山的上山,愿复良民的复归良民。荆俊大喜道:“兄弟们,且把周家搬空!”一众都来抢掠,又一把火把周家庄烧作白地。一众好汉回来路上,冯善就遵李太命令,把一半财物粮草赍散周遭百姓。当地百姓都夸李太一伙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云云。一众都来山寨,李太接着道:“庆功宴已摆好,众位兄弟都来入座。”吕章又道娄万林好处,李太忙教娄万林入席,当夜贺喜饮宴,不在话下。

一连过了三日,娄万林寻思:“虽李孔目待我如兄弟,但我怎能就此落草。”心内踌躇,在此不了,开言对李太等说道:“我有个大哥,名唤武胡,在江湖上做行走送货的勾当,今来营生废尽,我如今要去寻他。”吕章道:“兄弟休去,只在寨中且过几时,又作商议。如是兄弟不愿落草时,待平静了,兄弟可以再作良民。”娄万林道:“虽是你们的好情分,只是我心去意难留。我想家私什物尽已没了。我今去寻兄长,也要那里讨个生计,好过落草。”吕章道:“兄弟便只在此间做个寨主,却不快活。虽然寨小,不堪歇马。”娄万林道:“我是个清白好汉,如何肯把父母遗体来点污了。你劝我落草,再也休题。”吕章又请娄万林住了两日,定要去。李太等苦留不住。只是娄万林带去的庄客,都留在山寨。只自收拾了些少碎银两,打拴一个包裹,余者多的尽数寄留在山寨。娄万林头带白范阳毡大帽,上撒一撮红缨,帽儿下裹一顶混青抓角软头巾,项上明黄缕带,身穿一领白纻丝两上领战袍,腰系一条查五指梅红攒线搭膊,青白间道行缠绞脚,衬着踏山透土多耳麻鞋,跨一口铜钹磬口雁翎刀,背上包裹,提了朴刀,辞别李太等一众头领。众多小喽啰都送下山来,李太等洒泪而别,自回山寨去了。

只说娄万林提了朴刀,离了泰山东麓,不知望哪里走,浑浑噩噩却投青州路上来。但见:

崎岖山岭,寂寞孤村。披云雾夜宿荒林,带晓月朝登险道。落日趱行闻犬吠,严霜早促听鸡鸣。山影将沉,柳阴渐没。断霞映水散红光,日暮转收生碧雾。溪边渔父归村去,野外樵夫负重回。

娄万林在路,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独自一个,行了十日之上,来到青州。娄万林暗忖道:“来时迷了路,却不知走到这青州地界,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便入城来,上街行得三五十步,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上。娄万林心下好奇,分开人众看时,中间里一个人,仗着十来条杆棒,地上摊着十数个膏药,一盘子盛着,插把纸标儿在上面,却原来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娄万林看了,却认的他,原来是娄万林从前一起卖艺的兄弟,叫做真大虫蒋哉。这个蒋哉却是什么人?有诗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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