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如同一道游魂,飘进了三水村,重新回到了让他感到无比亲近的属于他和阿鱼的家--房子是用石头垒成的,房顶上铺了瓦片,瓦片上是一层厚厚的稻草。
两米高的篱笆将小院围得严严实实,左边摆放着四层木架,架子上晒着鱼干。右边用稍矮一点的篱笆开辟了两处空间,一处用来养鸡,一处用来种菜。
这方小小的天地,承载了谢玄此生最幸福的回忆。
两个月前,房顶上还没有那层稻草,瓦片也多是残破不堪的。
三水村临海,常有风雨天气,每到那时,雨水便会透过瓦片残缺处渗入屋中。
据阿鱼说,她原本凑足了银子,想把房子好好收拾一番,不料阿爷生了重病,阿爷的病不仅掏空了修房子的钱,还让阿鱼背上了欠债。
前些日子好容易还清了债款,家里又变得一穷二白,哪里有银钱再修房子。
阿水看不过去,花费了做工挣得的所有银钱,买了数十片新瓦,爬上房顶,把旧瓦片一一替换掉。
如今阿水站在修好的屋檐下,声音带了急切,“阿鱼,是我孟浪,说错了话,你行行好,放我进去吧。”
屋里没人应声。
阿水这回是真急了,阿鱼性子爽利,寻常小事从不入心,与他在一处也总是笑着,从没像今日这般不理人。
要说他说错了话,便是不该提那女儿家的私密事,惹得阿鱼不痛快,他心里后悔不迭。
“我同你赔罪,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阿水站在屋外,透过门缝往里看,只能看到一线天地,连阿鱼的影子都瞧不见。
“你是错了。”阿鱼这回总算答话,“你要知道,我虽然只是一介孤女,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但也不能随便让人言语轻慢了去。你又是我的谁,有什么身份、立场管我,还提那些事!”
阿鱼性子爽利不假,那是因为她孤身一人在三水村讨生活,总会遇到些泼皮无赖,不得不让自己变得不好欺负,她不是不在乎旁人的言语,只是逼着自己不在乎。
旁人如何说她不要紧,但阿水不能,就是不能。
他当着她的面提那些私密事,心中是否存了轻视她的心?
只要想到这儿,阿鱼的心就难受。
那厢阿水还不知晓阿鱼这般百转千回的女儿心思,听得阿鱼这般误解他,是又气又急。
他没有从前的记忆,什么都是后来学的,虽然凭借着聪明的头脑和以前的一点本能,做起事来有些章法,但男女之情于他而言从来都是一片空白,就如此刻,他涨红了脸,偏生一句话也说不出。
谢玄在一旁看得发急,只恨不得附到这呆子身上,或是一棒打醒了他,让他发傻,到现在还弄不清自己的心意,白白说了许多没用的话让阿鱼伤心,浪费了不知多少与阿鱼相处的时间。
好在他虽傻,上天倒肯怜惜。
天色毫无预兆改变,层层乌云聚集在天幕之上,黑沉沉一片,瞧得人心里发慌。
从乌云出现到大雨倾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狂风伴着暴雨,吹得树枝沙沙作响。
委屈、生气、不解、疑惑,各种心绪交织在一起,堵得阿水心口难受,他咬紧牙关,不肯再说半句话。
豆大的雨滴被风卷进屋檐下,打湿了阿水的后背。
对他这副样子,谢玄简直没眼看,沉着脸从他身边走过,穿过房门,入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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