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顾不得细看,便拄着登山杖拐下山来。朱大肠紧随其后。两人到了谷底,却发现一派神奇景象。

这里宛若世外桃源一般林木茂密,绿草如茵,牛羊悠闲的在河边自由吃草,竟无一人看管。啾啾鸟鸣,阵阵花香,草木葱茏,绿意昂然,一条小河哗哗流淌。河畔附近的茅草屋点缀在一片片的小树林里,好像一幅山水画。李谦与朱大肠两人不禁愣住半晌,过了片刻,向离得最近的一排茅草屋走去。穿过一片小树林,便见一圈低矮的篱笆墙,大门却是洞开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李谦叫一声道:“冯二在家么?”话音刚落,只听得里屋传来一声嘶问:“谁啊,谁找我?”只见一个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老人走将出来,头戴一顶破幞巾,身穿一领破旧衣服,肩上搭着一个湿汗巾,手摇蒲扇,赤着双脚,出来见到李谦,忙打招呼道:“二郎怎么来了?哪阵香风把你吹来了。”

李谦拱手笑道:“有些公事,特来相询冯老伯。”

话音刚落,朱大肠从身后闪出,走至近前,打招呼道:“冯老头,还有我呢,我站老半天了,你楞没瞧见。”

“哦,大肠也来了。抱歉,人上了年纪,眼神不济事,真真看不清了!”冯二摇着蒲扇,说笑道。

一阵寒暄过后,冯二领着两人到了阴凉处坐下。坐定后,冯二率先问道:“有何事?但说无妨。”

李谦解释道:“县里要求重新开始统计各村人口,田亩,财产等数目,今日我特地前来了解实际情况,万望冯老伯不吝赐教!这河谷中现有多少户人家?每家又有多少亩田地?各家都是个什么状况?村民生计如何?烦请冯老伯一一告知,吾不胜感激之至!”说着起身施了一礼。

原来这冯二乃是河谷中最早的一批农户,最是熟悉本地实情,李谦找他问话算是找对人了。只见他把蒲扇往下挥了一挥,示意道:“二郎快坐下。”待李谦落座后,冯二手摇蒲扇,擦着热汗,喘息道:“谷中事物繁杂,一时我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以我为例详细说明。我一家共有七口人,其中老伴,大郎和大郎家的现在村中干活,老二现在衙门当差,大女儿嫁给了怀仁县山村中王姓农户为妻,二女儿也已出嫁,夫家是浑源县衙的一个佐吏……

他正欲往下说,只听到左侧的朱大肠急忙打断道:“咦,冯老头,你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啥时候又有了两个女儿了?”

冯二抬起头,说笑道:“哟,你刚刚是从山上滚下来的吧,昏了头不成,前年不是请你吃过酒席了吗?咋这么快忘了。”

朱大肠挠了挠头,尴尬笑道:“有这回事,我咋不记得了。”说着转头望向李谦,见大哥冲着自己使眼色,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忙向冯老头告了罪,默然坐下,不吱声了。

李谦忙打圆场道:“冯老伯,你莫理他,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说话总是口无遮拦的。你继续说。”

冯二手摇蒲扇,连连说声“不打紧”顿了一顿,续道:我家一共有一顷二十亩田地,其中实授六十亩,剩下六十亩未授,实授田中有二十亩碱田,其余四十亩为薄田,所授田地大都分散在谷中各处,呈碎片状。(彼时授田分为应授田与实授田,两者之间不是等号,没有对应关系。大都实授田小于应授田。且田地分布呈现碎片状,不全是集中在一起)家里是下户,属课户现输,需要缴税。全家资产仅有一间自住的茅草屋,除此之外,家中再无别的浮财了。这些年日子虽过得很苦,但一家人在一起很开心。这谷中大约有二十户人家,每家的情况与我家相差不多。

李谦心知谷中的生活实是艰辛无比,绝非他所说得那般容易,心下好生佩服老人的淡薄豁达。不由生起了帮衬之心,乃问道:“冯老伯,你生活中可有什么难处?若有难处,只管告诉我,我定会替你解决的。”

冯二摇了摇扇蒲扇,苦笑道:“我过得倒挺好的,没有什么难处。只是我家老婆子近日身体不大好,常常想念大女儿和自己的外孙,常为此劳神不已,总是对我唠唠叨叨的,我看她身子骨愈发虚弱,不禁暗自发愁,真不知如何是好。”

“请郎中看过了吗?”李谦关切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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