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满仓在新房的屋子里溜达着。
“你设计了这五个房间?都干啥用?”
父亲用手一一指着给他介绍,说“这两间做里屋(卧室),那间做外地(厨房),我想着外地面积留大点儿,冬天得安个火炉子。”
他又指了指另外两间屋子:“北边那间放杂物,还有一间,等孩子大了,总能用得上。人口多,啥时候都能用得到”。
谷满仓点点头,艳羡地说:“你看你,说建房就又建了个,真行。”。
“古叔,我这也欠了不少贷款呢,还从杨大爷那抬了不少钱”,我父亲笑着回应说:“手里也没钱,硬着头皮盖起来的”
谷满仓没再继续表扬了,嘴里嘟囔着:“不知道我啥时候能住新房子呢”。
“那你愁啥,现在各家都有地了,这几年要是庄稼收成好,用不上三五年,少整点儿贷款,就能起个房子”。
古满仓没有再说话。
他们家三五年肯定是盖不成房子。即使庄稼收成好,也不等于他的田地收成就好,谷家连种地的肥都没有钱买,指望丰收跟指望天上掉馅饼一样。
在谷家的儿子里,老大、老二、老三,已经成家了。娶回来的三个儿媳妇,两个智力残疾,另一个身体有残疾。
谷家把十里八乡难嫁的姑娘,打包娶回来了。
村子里有几家建了砖瓦房的,空出来的土房子,都给老谷家成亲的儿子住了进去。他们生活也很穷困,勉强能吃饱饭,日子过得就像谷满仓的复制粘贴一样。
最难的是谷老三,他的媳妇傻得厉害,不能正常沟通,一眼看不住就会跑出去了,行踪不定。跑出去几次,都是费尽周折才找回来的。
去年冬天,她又跑了,差点冻死在外边,脚趾头冻掉了一个。
谷老三每次出门都把她锁在家里。
村里人经常能看到谷老三的脸上,有被抓破的血痕,都是他的傻媳妇发疯时,九阴白骨爪挠出来的。
谷满仓还是心里知足的,甭管傻不傻,他那几个儿子算是没打光棍儿。
只是穷,两代人都穷。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是做梦,心里想着早点儿住上新房子,拿啥住呢?俺家那老屋要垮了,刮风下雨我都怕着呢”。
“今年好好儿修整一下吧,那房子,的确是危房了,扛不住两年了”
我父亲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谷满仓点着头,嘴里念叨着,朝着大门外走去。在大门口又停住了脚,说了句:“瞧瞧这大院子,真宽敞!”
他又用烟袋杆子敲了敲门垛子。
“真好!”
“谷叔,你慢走啊”
谷满仓是真心盼着好日子,他们家又要没粮吃了。
田地里的苞米将熟未熟,园子里种的土豆还没长成时,谷奶奶就开始挖着吃了。她刮掉土豆上的泥土,扔它们埋进灶坑里烧着吃。
谷奶奶不再偷粮了。现在田地都是个人的,偷了,真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了。
她最小的女儿跟我同岁,我不愿意按辈分叫她姑姑,我只叫她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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