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晃得厉害,借着夜色,萧雨瞥见散落在车外的衣服,那是女人的衣服。一件青色圆领袍,一件黑色马面裙,还有一件织锦华丽的长衫。袖口那只歪歪扭扭的花蝴蝶,还是自己初学女红时亲手绣上去的,然而,眼前这一幕竟忽然同袖口的蝴蝶应上了景。

萧雨小心翼翼用马鞭将衣服勾起,接着从腰间拔出短匕,对准拉车的骏马屁股,狠狠一刀扎了下去。车厢里宋景尧刚要再次俯下身子,忽然感觉马车传来剧烈震动,只好提起裤子,掀开车帘往外探查,此时马车正被吃痛的马儿拉着狂奔。

他吓得惊慌道:“衣服呢?快穿衣服!”

两人摸索半天,车厢里哪还有衣服?早被萧雨丢在路旁的水沟当中。

马儿越跑越快,眼看就要奔入池中,车厢里的女人早被吓得瘫软车厢角落,浑身无力。“南儿,快起来,起来跳……”

没等“车”说出口,马车就撞上道旁路石,向右歪倒朝着碧清池中央冲去,马车飞出一瞬间,只见车厢里落下两道白光,将一池月色砸烂,紧接着落水的马车又将他们砸进一池破碎的月光之中。

萧雨静立在奔雷身旁,在碧清池畔站了许久,直到月色重新铺满一池秋水,才缓缓牵马离开。

在转身那一刹那,一滴眼泪落了下来,荧光一闪,转瞬便没入雪白的锦衫里。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仰头望去,长安城上的方寸天空竟被清冷的月色染得那样刺眼。一弯孤月悬在空中,无边的天际透着满目疮痍与孤冷。

此时的她何尝不是那一弯月亮。霎那间,她忽然觉得长安的秋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冷,比那年玉门关外的风雪还要冻人。

回想曾经在关的幸福时光。倘若没有这一身缠身的疾病,她真想骑上奔雷直奔玉门关外,跟父亲哥哥一起长眠于那片充满热爱的土地,可现在那个曾经她认为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却负她如此彻底。在这世间,早已没半点留恋。

不知走了多久,奔雷终于载着她来到龙山之上,这里是她和辰哥哥少时常常一起看日出的地方。自结婚以后,奔雷就担起了辰哥哥的角色。曾经握着她的小手说要去萧府下聘的可爱男孩,在那天夜里被影卫偷偷送回了北阳,之后再未见面。

这两年,只要萧雨心情不好,奔雷就会载着她来到这里,一人一马,静静地坐在龙山的崖壁上看日升日落。

黑龙崖上,夜风袭袭。风似乎又大了些,被风卷起的寒意直直灌入她的衣领,阵阵的呼啸仿佛像某种远处的召唤。龙山下,长安城尽收眼底,高大巍峨的宫殿群落,月色下万千楼宇被蒙上一层银光,熠熠生辉。

远处,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马上之人的轮廓便渐渐显现,看来是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

落水的无双公子带着一队侍卫停在萧雨面前。

“把她给我绑起来!”

为首的侍卫头领伸手就要用马索来套萧雨,听见动静的奔雷,急冲过来挡在萧雨面前,接着前蹄一抬,直接将那头领踹下马来,跌落在地,痛苦地站起来吐出一口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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