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国,岭南道,安宁府。
清河县。
运河码头。
一队骡子拉着装满麻袋的木车缓缓走向停靠在码头的商船,骡子累的直喘粗气,木质的车轮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年仅十五岁的方平正利索的扛着麻袋,待送走最后几艘商船后,他才一个人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从腰后摸出一个烟竿,在黄铜锅子里塞上烟丝。
吧嗒吧嗒咂摸了几口,一时间云雾缭绕。
他惬意的眯起眼睛,身子向后靠了靠。
这玩意呛人得很,前世他十分厌恶。
但现在已经有些离不开,无它,旱烟里的尼古丁能够帮助他集中注意力,商船的艞(tiao)板只有一尺宽,稍不注意就会直接掉下去,上个月老张就是这样喂了运河的河龙王。
方平用鞋后底子磕了磕黄铜锅子。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之前的经历如同走马灯一般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天丰十七年,前身出生在河北道的一个小乡村,家里有七分薄田,虽算不上富足,但也勉强小康。”
“当时爹娘找了个称骨的先生,一称命骨只有一钱三——天生贱命。”
“当时那称骨的先生说这孩子注定没出息,还会吃大苦头。”
“天丰三十年,或许是称骨先生一语成谶。”
“定河发大水,河北道成了泽国,老家也一夜之间变成了汪洋,爹娘只好带着年仅十三岁的前身一路逃难到了岭南府,也是在路上,方平才知道史书中轻飘飘的‘易子而食’四字有多沉重”
“爹娘没狠下心,最后终究是没能走到发赈灾粮的安宁府,方平也是在那个时候鸠占鹊巢。”
初到这个世界的方平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
他被逃难的灾民裹挟,等走到安宁府的时候,早就饿的头眼昏花,靠着赈灾的稀粥勉强度日。
发赈灾粮的小吏看他年轻,也有一把子力气,便给他出了个主意——卖身。
他一纸卖身契就将自己卖给了经营码头生意的朱家。
虽然沦为贱籍,但至少有口饱饭吃,不至于被饿死。
长年累月在码头劳作,早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用现代科技逆天改命那是话本里的故事,在弱小的时候,异于常人在这个世道就是最大的罪,他要是真的掏出个提纯粗盐的方法,第二天一准被县衙当成妖怪烧死。
称骨先生的话十五年后正中方平的眉心。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突然!
码头传来一道响亮的鞭子声。
负责管理码头一众脚夫的周班头一只手攥着鞭子,斜睨着旁边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的脚夫,如同使唤牲口一般:“天生贱命的东西,活该当牛做马,还不给老子起来干活!”
码头上的苦工全都噤若寒蝉,畏惧的望着周班头。
阎王易躲,小鬼难缠。
码头是朱家的不错,但朱家老爷生意遍布清河县,哪里有时间亲自管理。
所以周班头才是码头的天!
动辄打骂都是常有的事情,有的脚夫甚至会被他生生鞭笞而死,方平已经见过好几次,而且自己也吃过几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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