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邮这件风雅事进入我的视线,是在上世纪80年代。那时我还在黄桥中学上初中,学校里面组织搞兴趣活动,我报了名参加集邮小组,田德仁给我们讲了基本的集邮知识,让我受益匪浅。田德仁还常来学校讲革命传统故事,他冒着生命危险收藏了一张新四军的统战传单,他的经历深深感染了我,决定跟着他学集邮。

那时候我几乎是没有零用钱的,买不来新的邮票,就想办法砌信封上的,去亲戚朋友和邻居家找旧信封,然后用田德仁教的方法泡出邮票。经常在灯光下,慢慢地欣赏着心爱的邮册和最新的捡获,心里感觉有说不出的愉悦和快乐。后来我转学到珊瑚乡曹埠初中,父母亲在江南承包搞运输,经济上宽裕了点,我也有了属于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零花钱,我把其中的大部分用于了集邮,只要发行新邮票,田德仁便邮寄给我,信封一打开,漂亮的新邮票立刻吸引了同学们聚焦的目光,我身边也集聚了好几个铁杆小伙伴。集邮的人都知道,每年元月5号是生肖票发行的日子,珊瑚邮局没有新票供应,有新邮供应最近的邮局是靖江市邮局,那天我冒着凌冽的寒风,蹬着刚学会的自行车风尘仆仆赶到靖江局,那营业员感到很为难,新邮大部分是客户预定的,听说我骑了这么远的路,他还是卖给了我一个四方联,这让我欣喜若狂。赶紧回去分给靠底的小伙伴,让大家先睹为快。当时有一家《少年集邮》杂志,它特价给孩子们供应一种袋票,一个小口袋里装了十几张盖过章的各个时期的信销邮票,这好像今日的盲盒,总让我们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们几个人都是买了又买,乐此不疲。

放假期间,我跟随父母亲的船四处流浪,有次船装面粉去丹阳,我在丹阳邮局里面看见橱窗里面有《扬子鳄》的邮票,就想等人家上班买一套,不知什么缘故,集邮柜上就是没有人来上班,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到,船等着要出发,父亲四处寻找,追来把我带走了,我人虽回去了,心却在原处,念念不忘那套《扬子鳄》。

走上工作岗位以后,我预定了新邮票的年册,这一年的邮票是一个不拉地集全了,但是乐趣却少了许多,集邮的味道变淡了。田德仁的工作是在文化站管理阅览室,地址就是现在的韩秋岩故居,他让古镇集邮者每个星期天去那里聚会,一起交流互通有无,在谈笑风生中,他把自己宝贵的人生经验和知识无偿分享给大家,我们从中受益良多,固定粉丝累增不减,黄桥集邮在江苏乃至全国都名气很大,其最大原因就是因为有田老这个热心人。除了公家订阅的报刊,他又自费订了许多报纸给大家看。在这种学习的氛围中我尝试着给报刊投稿,终于有一天在报纸上发表了豆腐块,收到了第一张稿费单。以后一发而不可休,陆陆续续发表了许多文章,有言是堆积而厚,1996年我所在的航运公司已经濒临倒闭,在报纸上看见宣传部招聘乡镇新闻干事的启事,去报考竟然考了个第一名,开启了我人生中的第二份工作,担任黄桥镇的新闻干事,从此与社会就有了广泛的接触,田老的“集邮角”我来得更勤了,要么是搜集捕捉新闻信息,要么是宣传集邮文化活动,田德仁也多次被邀请上电视,是我们身边的网红文化名人,他完美地诠释了活到老学到老的江湖传说,九十大几了还每天看报看书,每天回寄邮友信函从不间断。规律和幽默乐观的生活方式使他身体健康,被推举为“全国健康老人”,在田老99岁时还通知我们去他家聚会,组织有关集邮活动,诙谐地告知我们他正在向100岁冲刺,在开心喜悦的气氛中我们集体鼓掌为他加油。天道无常,聚会20天后他就仙逝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圆了他的、也是我们大家的百岁梦,大家都感到无比的惋惜和心痛。

如今进入网络时代,集邮氛围从火到淡,我们也再难找到当年寻觅邮品的那种兴奋滋味。寄信少之又少,想收集几枚好的信销票已是非常不容易,集邮也没有了当初那种朴实的味道。也许人生是一条河,沿途会经历不一样的风景,一段时期有一段时期的追求和时尚,没有什么是风靡不衰的。但闲暇的时候,我还是喜欢翻翻邮册,就像翻动曾经让人怦然心动的昔日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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