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几日,堇荼抓住这份难得的平静赶了赶教学进度,这段时间其实暗流涌动,问道山脉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但并没有找出多少关于天璇一族的蛛丝马迹,连李参商都被会谈了多次,最后一则消息轰然炸出:风乐班导员徽羽突然离职,并非书院重新调派,而是未曾申报,据说是“逃离”了天玑一族,盗走的龙骨也没有追回。
离职的原因官方并未明确解释,但根据稚砚衣的小道消息,徽羽大概就是潜伏的天璇族人,也是袭杀李参商的罪魁祸首,害怕书院伐罪,于是连夜远走高飞了。
这种解释是比较可信的,因为自从徽羽离职,书院对于天璇族人的搜查也渐渐消沉下来。只是,风乐班导员一职再度空缺。
不过,祸福相依,马上又传来另一则消息:副院长南宫问之即将归来,并且根据书院安排,会兼任风乐班导员一职。
一时间,南宫问之的名讳传遍问道山,新生尚未见过这位女副院长,她常年在外,作为七族之间沟通的桥梁,新生报到之前她便已经作为书院代表前往玉衡一族参加七族盟会,一直没有归来,堇荼自然也没有见过。
人未至,但风声不止。形象的描述见了自然知道,还有些传奇事迹从高阶学员口中传出,据说南宫问之曾参与梼杌之围,与七族高手联合前往蛮荒之地击杀上古凶兽纯血“梼杌”,入穷奇大凶之地,还无损归来。这样的战绩,已经可以封号战神了。
预期归来的那一日,全院都停课将书院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听说副院长有严重的洁癖,看不得一丝脏物。这种说法就有些扯远了,作为浴血奋战过的人物,实在很难将细枝末节放在眼里。
不过,气氛渲染到了这个程度,堇荼也有些好奇这位副院长究竟是何许人物了。
书院有意让导员们先于副院长熟悉熟悉,于是安排了一间会议室,七位初阶导员,四位中阶导员,一位高阶导员,坐得整整齐齐静候南宫问之,堇荼也在列。
等得众人多有怨言,换了无数次茶,也不见她的半个影子,书院也没有传讯可以先行退场,众人又不得离开。
而那边,不知出了什么纰漏,南宫问之没有接收到书院传来的讯息,一个人悠哉游哉地赶路。
她一袭羽织衫衣,戴着一只镶着翠石的发簪,秀发云端,美眸生烟,画着淡淡的熏妆,背后负着一杆绿铜镀身的方天画戟,坐着一只一足鸟,英姿飒爽地走在长街上,引得行人瞩目。
她走到一方小店,确认了店名:朱颜辞镜,于是下背,系了方天画戟,拍了拍一足鸟,叮嘱道:“你就在门口待着吧,我自己进去。”
那鸟死死盯着和自己等高的面色凶狠的獬豸石像,随意点了点头,发出一声“毕方”,继续与石像对峙。
若是学识渊博的人见了此鸟,恐怕会瞠目结舌。古籍记载:“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为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没错,此鸟就是上古神兽之属,神鸟毕方是也。它认出了獬豸,一场神兽之间的较量无形中开始了,虽然没有意义。
南宫问之没有再理会,自行推门进店,店内无人,便径直走向内院,见老酒鬼躺在破旧藤椅上哼着歌,歌里多少有些沧桑:“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词调无尽愁苦,南宫问之静静听完,不是很满意,声音明亮爽朗:“老师最喜欢的不是这首吧,我想听那首。”
闻言,老酒鬼竟没有拒绝,提起一个酒坛灌了一大口,下一首接着来:“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本是一个感情基调,但南宫问之听完这首却颇为满意,拍手叫好:“好词好句好嗓音!”
老酒鬼睁眼看着她,说道:“你回来了。”
南宫问之正了正身子,作揖行礼:“是,弟子回来了,回书院前来看看您。”
老酒鬼问道:“有心了。——七族最近动况如何?”
南宫问之沉吟半晌,组织了会语言,这才说道:“第一序列的玉衡、天枢、摇光三族没有什么动静,天璇一族素来针对我天玑一族,这见怪不怪了,据说在忙活联姻之事,对象应该是玉衡和开阳两族。至于天权一族,自从他们的老族长寿终陨落之后,一直颓靡,新任族长软弱无能,修为也差了境界,扛不起大旗,这次他们邀请我前去密会,意思是想让我族扶持一二,毕竟老族长在时两族一直密切联系着。”
老酒鬼沉沉点头,“天权一族和我天玑一族也算唇亡齿寒,若是真开了口,施以援手也是有必要的。这次七族盟会商量出了什么结果?”
南宫问之:“玉衡一族提出加强七族联系的建议,尤其是七大书院之间,大概会在后续各族派出一些高手交换学习,听说天璇书院已经准备派出一位导员前来作为客卿,具体到达的时间还不知道。”
老酒鬼冷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既然他们要来,我们还是礼尚往来,派去的人选你和书院方面商议好。”
南宫问之“嗯”了一声,聊完了公事,她取出一个木盒:“老师,我回来带了好些茶叶,雨后山前,精细着呢,您尝尝,味道比酒差不了。”
老酒鬼没接,手里的酒坛在她面前晃了晃,“我也寻来一坛好酒,名为蕉鹿酒,你尝尝?”说着,顺手拿了藤椅旁一个小碗,倾上一碗,递去。
南宫问之虽然不解,但还是一口饮尽,神色微变,旋即粲然一笑,“毕竟几人终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这蕉鹿酒寡淡如水啊,看来老师终于看破泡沫虚幻,跨过了心境一关。”她一口就知道,这蕉鹿酒不过是白开水。
老酒鬼起身,弃了酒坛,拍了拍衣衫上叠起的褶皱,“我要走了,云深镇待了这么多年,屁大点的地方,老子早就腻了。”他眼中满是嫌弃,看来这里确实没少挨他的唾沫钉。
南宫问之笑得灿烂,似乎还挺支持老酒鬼的决定,她稍稍拱手:“那就提前预祝老师一路顺遂了,弟子在云深镇给老师当回家的灯塔。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么?”
老酒鬼咧咧嘴,就像喝白开水塞了牙缝,“嘱咐谈不上,你在外面不要说是我周怀远的弟子就行了。”
南宫问之没有问原因,乖乖的应下,目送老酒鬼走进屋内。
老酒鬼突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对了,我另收一个弟子,叫闻人堇荼,在你书院,你代我照顾一二。”
南宫问之心中讶然,老师可是挑剔得很,极少收弟子,看来这位姑娘也有过人之处,她理应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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