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一笔带过了情感里所有的温情与美好,以及悲痛,那些悠长的旋律萦绕于心头,不可思议的结束令人惋惜甚至不真实,有时候会莫名长久地盯着一个物件或景色,半响过后,才反应过来是与曾经的爱情有关;也会因为某个电影而无意识的落泪。爱情走了,可爱情留下的痕迹却不会轻易的消失,总会在不经意间提醒着曾发生过的一切,只是那个本可以揽进怀里的人消失不见了。
张宽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过自己的感情,分手的那一刻也就封冻了所有的感情出口,只在自己知道的疗伤模式里苟延残喘,所以连家也极少回,是怕遇见苗家人,如今也是不再想见那个回来的女人。一个从自己出生就注定与她有牵连却被她伤害最深的人,“妈妈”这两个字,至少有二十年不曾从自己的嘴里喊出来了。
受过亲情、爱情的伤,也就不再对友情抱有幻想,人生三情,张宽都远离了它们,不,更像是被所有的情拒之门外了,清心寡欲、无所念想。二十八岁的人生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禅定,是生活,更是活着而已,人未老、心已老的人生。
幸好隔天是周末,不用赶着上班,却清闲不下来,昨晚就收到苗文文的邮件了,无论如何都要尽力帮她解决问题,能为她做些什么反倒增加了些许生命的意义。
人还是忙些好,身体忙碌起来了,心也就没空伤情悲己了,张宽沉浸在各种代码之中,果然这是道难解之题,竟是兴奋的心情,时间在他的指尖中悄无声息地流走,忘了喝水,忘了吃饭,忘了起身活动,似乎只剩下眼前的一行行代码,只有大脑在高速运转着。整整坐在电脑前一整天再加大半个夜晚,第一次错过了透析的时间,这是他的身体无力承受的劳累,但是一旦投入进去,忘我般存在着。要不是身体再一次发出抗议之声,还要继续敲下去,停下来的那一刻是懵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在何时?
等到意识终于回到大脑,张宽才有机会看清周遭以及自己的狼狈,安静的像是整个世界都睡着了,只剩他一人在孤独地忙碌着,早已是口干舌燥、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腰酸背痛甚至起身都难,眼皮似乎在这一瞬间才记起般地在打架挣扎,渴望倒头就睡。
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及时做透析,身体似乎肿胀了似的摇摇欲坠,根本不知道应该先做哪样?却又舍不得丢下未完成的代码工作,如果继续投入到电脑中,身体会义无反顾地再次绷紧地支撑自己继续耗用,只是他怕会猝死在屏幕前,才不得不起身弄些吃喝、透析,以及眯一会,真是太累了,边吃边打盹,头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梦里也不放过自己地在运算着。
并没有睡多久,透析还没做完,猛然醒来就急急地移步到电脑旁又敲了起来,直到天光大亮、外面响起了鸟鸣人声,张宽才长舒一口气地完成了,才想起来去弄早已该更换的透析袋,人是真的疲劳,没有代码的支撑后,像是跌入了无底深渊,疲劳瞬间袭来了。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邮件发了出去,走到沙发前眯着眼睛靠感觉做完了透析的替换,顺势倒了下去,更像是昏迷过去了,是倒在沙发上还是地垫上?根本无力去想,沉沉地睡去,睡去。
只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全是白色的,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旁边的床上有轻微的呼噜声,张宽有些恍惚地以为自己穿越了,最后的记忆明明是自家的沙发,怎么会在…医院?低眼看到趴在身边的乌黑长发,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外面是漆黑一片,寂静的四周,偶尔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没有时间、没有过分的嘈杂,张宽却再也睡不着了,很想伸手摸摸趴在近旁的人,却怕惊醒梦中人,只是任思绪飘来飘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轻轻的话语将他拉了回来。
“你醒了?感觉好一些了吗?需要叫医生吗?”也许是灼灼的眼光盯的太久,苗文文醒了,轻言轻语地问道。
“是你把我送到医院来的?”
“嗯,饿不饿?我这有些吃的,我去找护士热一下。”
“我不饿,你要不先回酒店吧,我已经没事了。”
“我怎么能走呢?是因为写代码才累倒的,如果我知道你的身体不好,我绝不会来打扰你。张宽,你应当爱惜自己,别总是逞强。”
“呵呵,我挺好的啊,这次是有些过累了,好在问题解决了。”
苗文文不说话地猛然扑向张宽躺着的臂膀,小声地啜泣着。
“我真的没事。”情不自禁地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为了缓和尴尬,又开玩笑地说道,“你看,当年幸好没有嫁给我,要不然找了个废人,就太可惜了。”只感受到苗文文愈加用力的双手。
再多的言语都显得苍白,能挽回什么呢?
漫漫长夜,张宽实在不忍心让苗文文趴在床沿上睡了,就君子协定地让她也躺在狭小的床上,背靠背,就像其他床铺一样的操作,也许是眷念、也许是劳累,没有拒绝。尽管两人躺的都别扭和酸麻,却依然舍不得离开,像是终于完成了一次深刻而有意义的同床共枕,更像是回到了曾经的三八线,那般美好与单纯,只此一次了,只此一次了,这般的不适依然会成为念想。
早上,张宽请了病假,不管批不批,自己是真的生病住院了,无暇顾及Jodie的大吼大叫。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下成救命恩人了。”
“收到你的邮件,自然想谢谢你,发你信息不回、打你电话不接,就有点害怕,然后托人问了你姐你的住址,敲了半天门,都无人应答,不得不找了物业,沟通了半天才将你的门锁撬开,所以你必须换锁了。”
“辛苦你了,这一番折腾。”
“那我也是罪魁祸首啊,真的,以后对自己好些,你不欠我的,可以拒绝我。”
“我舍不得拒绝。”
沉默,无边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玩笑开不得,真话不敢讲,彼此错过太多了,以致于不可能成为朋友。
……
“你该回去了吧?问题解决了,你老公应该盼着你回去了,真的,我没事了,我今天就回去了,明天上班,也就请了一天假,公司没我不行啊。”故意打趣,缓和气氛。
“医生说你要尽快换肾了,不能再拖了。”
“医生总是危言耸听,我已经排队了,总要些时间啊。”
“医生说你还要住几天医院,再观察观察,等你出院我再回去。”
“我今天就出院,真的,我马上去找医生,打工者哪有那么多时间请假啊,我真的没事了,你现在看票吧。”自己的狼狈真的不愿让人看见,尤其是曾经深爱过的人,宁可自己一人承担所有的不便,哪怕今天出院、明天再住院,也想让苗文文赶紧离开,多待一天奢望就增加一分。
在张宽的一再要求下,顺利出院了,苗文文也被他强行送走了,回到空荡荡的屋子,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累,像是积攒的累一下子涌了上来,是身累更是心累。就像这些年一直抱着个巨石四处游荡,蓦然发现自己已经快抱不动这块巨石了,既放不下去,又不知道该放哪儿,似乎要被巨石压垮,同归于尽地滚下山崖,如此这般最好。
“你怎么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苗家那小妖精要你的地址,又起什么幺蛾子了?没出事吧?可别再和苗家扯上关系啊,你的肾就是因为她才坏死的。”
“没事,再说一次,我的肾是我自己作出来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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