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鹰,这周六下午,咱几个老友组织了个线下活动,要不要参加啊?”私信框里跳动的信息是秋意浓发来的。

“地址时间可以先发来,我有时间就去。”

张宽这次倒没有直接拒绝而显得有些犹豫,他已经厌倦了目前这份毫无价值的工作,也是时候寻找新的机会了。虽然不上班也不至于饿死,但还是希望作息有规律的生活,线下转转也算是让自己有机会面对面认识新朋友,即使是聊聊同样的兴趣爱好想必也是有意思的事,似乎好久没有感受到新鲜的血液了,日子单调的有些乏味了。

“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期待了啊,别让咱几个老哥们失望,排除万难也要过来吧。”

一个人千万别贬低自己或是过于抬举自己,所谓在这个坑里是垃圾,换个坑说不定有可能就成宝贝了,来日方长,咱走着瞧,也不能忘记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句话,能给自己准确定位也是一种能力。

走上层路线的Jodie越来越得意忘形了,这优势真不知是谁给的,看来在走之前势必要寻找个机会灭灭她的嚣张气焰了,张宽第一次有了要报复人的冲动。人真的是奇怪的动物,从远古开始至今,哪怕生存环境再艰险,作为同类就习惯了争斗,为了地盘、食物,为了权力、女人,哪怕只是为了显示优越感、获得一点点的眼前利益,不惜尔虞我诈、鹬蚌相争,而忘了作为同类的悲剧底色,终是一场空,悲天悯人更是不容易想到。

人有了思考后,是变得高级了还是低级了呢?简单的人生复杂过,复杂的道理囫囵吞枣般自诩,背后嚼别人的舌根子,那是吐沫横飞,生怕漏了任何一个可以嘲笑的微小细节;轮到被人议论时,往往又玻璃心般承受不了,这世界真像是自恋者的世界,构建成中心、巨婴,更是人性背后的混乱与不堪。各方传统文化都在教导做一个好人,往往像是做了好人犹如吃亏般避之不及。

张宽置身办公室事外,但是那些声音仍是不得不灌进耳朵里,大脑总会去思量些什么,所以在一个环境里待久了,再不寻常的事都会习以为常,失去最初的那份愤世嫉俗之态,更多的是明哲保身,或是同流合污。张宽对德国电影“浪潮”的触动最大,应了那句“勿以恶小而为之”,永远不要去挑战一个人的邪恶底线,永远不要低估环境对人的塑造力量。

距离肾移植手续已经过去四、五个月了,定期的各项检查指标都不错,家里乱七八糟的事也不来烦了,身心愉悦才有利于恢复健康。唯一的遗憾是苗文文一直没有消息,上次一别后就像是失去了联系,也许那一晚她在心里做了某种剪断与告别,也罢,既然无缘就放过彼此吧。张宽感慨着自己像是浮萍般生活在这地球上,不去关心人,也没有人关心自己,是好还是不好呢?自由与孤独,终是密不可分。

忙忙碌碌,转眼到了周五,饭菜不合胃口,张宽草草扒拉几口了事就撤了,空荡荡的办公室,只有远处客服Yuna的桌位上有个人半蹲在电脑前划拉着,自己走路的声音的确有些轻,走近时自己都有些尴尬地与Jodie四目相对,原来她在浏览Yuna的微信,眼睛还红红的。

“不许和人说。”啪地缩小了微信,离开了Yuna的位置,疾步走了出去,那一刻张宽竟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倒像是被抓包的人,心理素质不行啊,没有理直气壮的底气。原来一上午就听见Yuna噼里啪啦地打字,她的屏幕又大,一转头就能看见是在微信聊天,只言片字早已落入眼,心里有鬼的人越发在意是怎样的被议论,于是想着心计地趁着午饭时间来偷看了,红了眼圈证明果真长篇地议论她,在这点上很有自知之明啊,这也是不锁屏的后果。

当然,张宽并不会刻意去挑拨离间,这行为着实有些让人厌恶,只是没想到更戏剧性的还在后头。午饭后,Jodie就跑到人事经理Jane的办公室去哭了,然后Jane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地偏袒了她,将Yuna叫到了办公室似乎准备来个训斥,Jodie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像是等待一场为自己伸张的“正义”,却不想今天的Yuna并没有像之前那般软弱,只听见她哗啦拉开了Jane的办公室,就站在门口不管不顾地说了起来:

“Jane,你把你刚问我的问题重复一遍呢,让大家都来听听,老板,你也来评评理。”总经理办公室与人事相邻。

“Yuna,把门关让,我们只是随便聊几句而已。”

“你不说,那我来重复,你为什么要在微信上说Jodie的不是?你是站在什么角度,以什么立场来质问的?你或者她怎么会知道我微信的内容?你自己摸着良心,这办公室谁最喜欢和擅长议论人?原来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哎呦,我也只是想随便和你聊聊,你先坐过来消消气。”人事在里面声音很轻的和稀泥地说道。

“别,人有委屈,你作为人事就该主持公道,可别让人受了委屈撂挑子了,咱这公司可就转不起来了。”

“Yuna,今天火气很大啊。”总经理站在门口半开玩笑地说道。

“是的,我倒想问问,偷看别人的微信算不算违法?算不算道德败坏?作为人事经理有什么资格来找我谈话?谁会哭就有本事吗?不好意思,那我哭不出来,但是也不高兴被人随便欺负了。”

“谁欺负你了啊?好了好了,回座位上班吧。”人事这是打不过就逃避的节奏啊。

“哼,我来公司六年,就被潜移默化地霸凌了六年,我想这公司里人只要没瞎,应该都看的见,从工作到吃穿住行,哪样不是被说的一文不值?怎么没见你人事办点正事?”

“你受到霸凌也可以来反馈,但我相信大家在一起只是善意的开玩笑,好了好了,上班吧。”竟然不耐烦地要甩脸了,这段时间沉默的Yuna不知道从哪积攒了勇气敢正面刚。

“善意的开玩笑?我看你现在在开玩笑吧?会哭的孩子有奶喝,我们这些不会哭的就活该,是吧?有些人就是了不起,走上层路线,两面三刀地想通吃,真把这打造成奥维尔的“1984”啊,但是,请他妈的以后别再踩我,有事说事,不满意去找客户,别跟我逼逼,一点点屁事非要喊的人尽皆知,这破工作有多少技术含量,心里都有数;我高兴穿啥就穿啥,没有人有资格来评头论足,我管你是XX的大宝贝还是什么呢。Alieen,咱继续微信聊天,谁愿意加入的,欢迎。”

说完就直接走回位置了,人事气的把门直接关上了,Jodie这边更是哭的梨花杏雨似的,边哭边说:

“我怎么欺负你了?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欺负人吗?这么多年,我对你那么好,良心被狗吃了,好好,哼,以后咱走着瞧。”

“欢迎各种小鞋。”

正所谓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窃笑,恶人终是要有狠人治,欺负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你越是怕,越是得寸进尺地来欺负。玩笑?有多少伤害是借着玩笑的名义进行的啊,最后还被冠以开不起玩笑,再兜转个冷暴力,又制造出多少的不自信与焦虑?这些无效人际,不要也不罢。

张宽也知道自己以后的工作不好做了,成了女人之间的夹心饼干了,也因此有了离职的打算,那就再推波助澜一番吧,落井下石也好、报私仇也好,也该让她长长记性,而不是还这么嚣张跋扈。

下班回去,张宽就坐在电脑前一阵捣鼓,之前不是常替Jodie开会吗?这些账号信息就是泄密,顺藤摸瓜地潜入到了手机里了,她的手机内容真是精彩,微博上一连几条的发泄着今天的事,用最恶毒与诅咒的话。再往前翻同样的是各种谩骂,从领导上上下下被骂了个遍,傻逼、二货算是比较温和的称呼了,看她的微信聊天,今天就找过同学、父母、弟弟、已经离职的同事来吐嘈今天的事,把Yuna直接称呼为傻逼,说她不尊重领导,发神经像疯狗,字里行间全是人家的不是,自己就是个被人欺负的可怜虫。

她竟然也不嫌烦,重复的话要说好几遍,更是扬言以后要整死Yuna,看的张宽都气不打一处来,这人真是太嚣张了,真把自己当回事啊,应了那句“上帝要毁灭一个人,必让他先疯狂”。好吧,自己先来做一回上帝吧。

挑了好些辱骂领导、同事,甚至是看似关系挺好的同事也没有放过,将这些内容做了个小型PPT,这精挑细选内容才是一项重任,越看越好笑,“众人皆坏我独好”的姿态啊,仿佛她弱小无助地生活在凶神恶煞之中,殊不知她才是那个刽子手,到处说人坏话、挑拨离间、好事占尽,两幅面孔的能力真是惊艳。

张宽也有些犹豫,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会不会带来不好的后果?如此恶劣的行径与招摇,其实很容易窥见她内心的脆弱与无力,所以要借由贬低对方来找到自信,缺少了同理心。不治,如此嚣张真的很招人恨,最可怕的人是不知悔改;治吧,又有些于心不忍,一旦做了,恐怕她难在这家公司混下去了。看着完美的PPT,无奈地笑了,做坏人很爽,但是良心这不是个好东西,却又不能没有。

先存着吧,忙到很晚才睡,偷窥了别人的秘密还是有些小兴奋,一觉睡到大中午,洗漱完了,还是决定去见见这些志同道合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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