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谷县,西门庆家。

听到陈敬济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西门庆顿时惊得直冒冷汗,一瞬间只觉头顶上的天都塌了。

“插手立储,动摇国本……”西门庆端着茶杯的手抖个不停,“这该是个什么罪?”

陈敬济颤声道:“杨提督怕是死罪,我爹只怕也得是流刑……至于岳父……”

他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西门庆道:“你直接说就是。”

“这红布是岳父这里出来的,虽然没有直接送进宫去,但少不得也是一个脊杖刺配。”

西门庆这下连椅子都坐不住了,身体一僵,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跌坐在地上。

陈敬济自己的身体也僵住了,想要站起来去拉他,却一下没能站起来。

足足缓了好一会,西门庆才站起来,重又坐在椅子上,骂道:“武大这厮,恁地阴狠!故意骗我去拿那红布方子,惹出祸事来!

玳安也是个废物!若不是他!我绝不可能如此轻易落入这个陷阱!

不对!我决不能坐以待毙!”

便在此刻,外面小厮进来说吴林海来了。

他眼睛一亮,让陈敬济先去休息,然后让人把吴林海请了进来。

“姐夫,上次托姐姐问你的事情如何了?”

西门庆叹气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如今我全家是大祸临头了!正想找你救命呢。”

吴林海惊疑道:“姐夫何出此言?”

西门庆便把红布案件说了,然后哭泣道:“我想让人上京打点,以脱罪责,但是手下这些人没一个能用的,所以便想请你走一趟。”

吴林海沉吟不语。

他自读书以来,一直想要考取功名,但是随着一次次失败和年龄变大,他自己也变得没甚信心了。

所以上次才会想着让西门庆帮忙找找杨戬的关系,看看能不能补个缺额。

如今西门庆既然求到头上,他便想着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给自己谋个前程。

西门庆见他不说话,一下跪在地上,“你若不去,就是眼睁睁看着我和你姐姐死。”

吴林海赶紧上前扶起西门庆,“姐夫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我又如何能坐视不管。

不过我去也可以,只是你也知道,我家中一向拮据……”

西门庆道:“需要多少银子,你只管说就是。”

吴林海暗暗估计了一下。

常言道三千索直秘阁,便就拿出一半,也该能谋求个不错的缺额了。

可若是说三千贯,只怕西门庆起疑。

所以他便故作沉吟,然后道:“这红布案牵扯到太子,乃是一等一的要案,官家等肯定也十分关注。

想来,若没蔡太师这样的权势,也根本插不进手去。

可若是找蔡太师,咱们都没门路,这上上下下打点,所要的花费可就多了。”

他这铺垫许久,见西门庆也是满面愁容地点点头,当即道:“姐夫若是方便,就拿出两千两来,小弟保证给你办好此事。”

西门庆吓了一跳,“这……这么多银子,我一时半会也弄不到啊。”

吴林海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道:“小弟也知道有些多。

可若没这些钱,到时姐夫被刺配,家中这些产业落入他人之手,到时候不仅损失许多钱财,这个家也很难保得住了。”

西门庆脸色沉重,若是硬要拿出这些钱,他也是可以拿出来的。

自他父西门达创业以来,他家中如今也有段子铺、绒线铺、绸绒铺、生药铺、印子铺五间铺子。

他在松江卖货,挣的四千多两银子也还在家中。

外面张三、黄四欠六百五十两,刘学官欠二百两,华主簿欠五十两,徐四欠三百四十两。

又有门面五间到底七进的宅子,值一千二百两。

在乔皇亲家对面也有一座宅子,值七百两。

西门家祖坟隔壁的家庄子也值二百五十两银。

零零总总,西门庆家财不下七万两。

但这些钱一分一厘都是他的血肉,若要拿出去给人,那就如割肉一般疼。

他忽地心念一动,想到陈敬济来的时候还从家里带了五百两银子来,当即道:“好,那我就凑两千两,再让小厮来保和吴典恩陪你上京,一路上服侍你。”

吴林海心中冷哼,什么服侍,不就是派两个人监视我吗!

不过他面上不显,只重重点头,“姐夫放心!小弟赴汤蹈火,一定办好此事!”

随即打点行装,带着来保和吴典恩往东京去了。

自吴林海走后,西门庆每日关门闭户,生意也不做了,家人小厮也不许外出。

郓哥见了,立即和武植说了这情况。

武植心中稍定,笑道:“必然是东京那边有了消息,所以他才会如此。”

郓哥道:“大郎,你如此武艺,对付西门庆如砍瓜切菜一般,不如寻个机会杀了他。”

武植道:“若是杀他,也就是一刀的事情。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痛苦,便就死了,这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我要好好折磨折磨他,让他一点点失去家人和钱财,最后在绝望和痛苦中慢慢死去。”

郓哥道:“所以,就像做菜一样,先砍他两刀,再放入油锅炸一炸?”

武植道:“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做菜?染布坊那边如何了?”

“西门庆的店面铺子全关了,高五那帮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让咱们的染布坊的人全力开工,下面是咱们挣钱的时候了。”

“要是他们还捣乱怎么办?”

武植笑道:“你放心,这次之后,没人再敢跟我们捣乱了。”

当夜,一直煽动高五等人闹事的小八摸黑往西门庆家走去。

西门庆家门紧闭,店铺也都关起来,他感觉有些不对,便打算去问个清楚。

然而他才走到一处巷子的时候,忽见面前人影一闪,却原来是过街鼠张胜和草里蛇鲁华。

“你是西门庆家的人吧?”

小八后退两步,“我不是,你们是谁?”

张胜哼了一声,“西门庆这撮鸟!可是把老子坑惨了!

老子好不容易养好伤来报仇,这两天却一个人也没碰到。”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胜对鲁华使个眼色,两人瞬间扑上去,三两下便结果了小八。

天亮的时候,西门庆家小厮打扫院子时,见地上有个东西,走过去一看,却是立即吓得尖叫起来。

没过一会,西门庆便知道了这事。

他忍住惊恐,让人把尸体处理了,随后坐在正厅,一言不发,只是不住喝茶。

杀了人,不去逃命,还故意把尸体扔进自己家里。

这手法很是熟悉——武大那次也是这样。

武大要来报复了。

先是杀人,然后夺财,然后就是欺负妻女。

武大对付杨家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越想越是害怕,越想越气。

都是因为那红布陷阱!

想到这,他立即叫道:“来人,去把玳安给我绑起来!”

等一众小厮把玳安绑到他面前,他立即抓起鞭子就抽!

“说!你是不是早就和武大串通好的!故意以那红布引我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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