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才发现,泥房一旁还有一个小小的茅厕。木门卡在泥里,正对着二人来的方向。
远处看三角梅长到落地,走进了才发现这座小泥房也不高。就只有正常一间房再加一个小阁楼地高度,比起其他村民两三层的“小洋楼”来说,简直寒碜。
“这户人家还没回来吗?穆长樱停住脚,好奇地向前观望,“饭点了都还没有升烟。”
“或许是已经吃过饭了呢,敲门试试看。”
穆长樱对祝晚卿的提议很心动,先一步走到门前,敲了敲。
门没有上栓,里外都没有。
轻轻地一敲。
门,开了。
“吱嘎——”木门发出摩擦的声音。
穆长樱蓦的往后一退,咽下还未出口的惊呼。她怔怔地看着被推开的那条缝。
堂屋地正中央坐着一个老太。
屋内没有开灯,只能在光影中不真切的看到老太的眼眸中反射的光。眼神半晌不动,令人联想到灌丛中伺机而动捕杀猎物的狼。
她在看她!
穆长樱被吓得挪不动腿。
“怎么了,突然愣在这儿。”祝晚卿温柔的嗓音给穆长樱被禁锢住的思绪松了绑。
“有人……她……”穆长樱的话还未完,祝晚卿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来。”
“您好,请问可以进来吗。”祝晚卿稳稳的立在门口,错过眼神,没有透过门缝看那道尖锐的光。
几乎是发问的同一时间,木门动了起来,沉重的与地面摩擦,发出阻顿的声音。一个佝偻的身影在门后显示出来。
“进来坐坐吧。”沉缓的声音就像这道木门一样充满了时间的蹉跎,像一台尘封了很多年的老坛,久不开封而变得沉重。
穆长樱觉得这位老妪就像白雪公主里后妈变成的老巫婆,散发着紫黑色的阴郁气息。
她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只好把目光放在祝晚卿身上。
祝晚卿不作她想,点了点头。在穆长樱震惊又徘徊的眼神中进入了老太的领地。转瞬就抬脚贴在祝晚卿身后,一步不离。
老太走路看似脚力不足,却可以不拄着拐杖端两碗水到二人面前。
祝晚卿忙前去接过水,扶着老太到屋中唯一的板凳上坐下。
穆长樱接过水在祝晚卿后面当鹌鹑,这水她是一点也不敢碰。哪怕老太太是个好人,刚才那锐利的眼神也让她感觉到不安。
不知道祝晚卿是真的胸有成足还是心大,她毫不犹豫的就喝下了那碗不知成分的水。
穆长樱瞳孔放大,盯着祝晚卿喝下去,她甚至看到了碗檐的残渣。
“阿婆,我们是见你屋外的三角梅开得好看,才忍不住冒昧的打扰了您。”
“不打扰不打扰,好些时候没人来我的老房子了,你们来也添了点人气,不然我这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可不能让这屋子一直敞亮下去。”
“您一个人住?”祝晚卿皱了皱眉。这跟把老人扔在角落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
“倒是有个孙女儿,呵,这孩子野得很。”老太转动着沉重的身子,扫了穆长樱一眼,把眼光放远。“我养不起,她在外面自己过活,偶尔回来看看我这个糟老太婆。”
穆长樱又被那眼神吓得汗毛炸起。
“阿婆,我们是新来的干事,以后能来你这里多走动走动,多陪陪您。”
“呵——”老太猝不及防地笑出了声。
笑声里包含着一股沉郁的浊气,仿佛吐不尽似的,气声圈圈散开在空气中,再无痕迹。
“听说你们是外来的年轻人,好好工作吧,年轻人终归是不一样的。”
“这村子里留不住人啊。我也不留你们了,没好东西招待,你们回吧。”老太短气长输,总算把话说完了,“要是实在喜欢那花,折枝自己养着去吧。”
祝晚卿见老太气血不足的下逐客令,也没多说:“您那三角梅长得好好的,我折她干嘛,日后来陪您再来看她。”
临走时,穆长樱觉得老太一直在看她们。
侧身回望,不是错觉。
敞开的大门,被落日的余晖驱散开潮气,变得格外明亮。老太仍然坐在正屋中央的椅子上,像被束缚在椅子上的魂魄,不得动作。
她静静的坐着。眼里映射的柔光,像被照得波光粼粼的小溪。
她静静的坐着。褴褛佝偻的身子,像被挂在正屋中央的遗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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