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告别后,简心独自一人进入出入境处,父母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她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有一点空荡荡的,也有一点伤感。从此以后,路要自己一个人走了,她才16岁,是一个花季的年龄,很多这个年龄的女孩对家还是有百般的依赖感,不愿意远行,也不愿意真正独立,可从今天开始,她不能再一直依靠父母了,而是真真正正地要走向独立了。她排着长队,一步步往前挪动,等了许久,工作人员叫她取出护照,检查护照首页以及签证,然后跟她说:“填写一张入关卡,在那个长桌上。”简心按指示,向几个人聚集的长桌走去,看到大家都在填写入关卡,她也拿了一张空白卡,开始填写起来,因为是头一次填写,有些地方不是很清楚,所以她会主动问一下其他乘客,她并不是那种特别内向的人,遇到不懂的方面,还是会不拘一格,大大方方地询问的,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填写完毕,后来按次序排队后,过了检查随身行李的关卡,就顺利到达了登机口,她看了看手表,离登机时间约莫还有45分钟,就随便逛了一会,然后坐到登机口的位置继续等待登机。此刻,登机口205已经坐满了旅客,简心想:“这么多乘客都要飞往慕尼黑,大约有好几百个人。貌似上次碰到的两位同学也是这个航班,我怎么在机场没有碰见他们。估计人太多了,没注意,现在我来找找看呢。”简心环顾了一下四周,找了一会,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心里一阵高兴:“终于找到他们了。”他们三个又见面了,这回没有刚开始的生疏和内敛,父母不在身旁,他们三个又是同龄人加老乡,感觉再次见面很亲切,欢呼雀跃地聊了起来。聊的内容无非就是关于对未来的设想以及新学校会如何如何。简心也不觉得时间过得缓慢了。聊着聊着,就到了登机时间,他们依次排好队,通过检查,上了飞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把行李放在行李架,就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简心有一个怪癖,她不喜欢把随身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就喜欢把它们放在座位下的脚边,这会让她觉得很安心,因为她害怕自己丢三落四,下飞机时手忙脚乱忘记随身行李。所以在以后的每次坐飞机回家过暑假,或是回德国,她都永远会把随身行李放置座位前,在她的视野范围之内,她可以随时看见的地方。因为在外面,她只能靠自己一个人,没有人再会提醒她需要注意的地方,她得自己小心谨慎了,丢了东西是最麻烦的。

他们三个没有坐在临近的位置,因为乘客太多了,位置也不是随意可以选择的。但这没关系,11个小时的行程,没有父母亲自陪伴,却可以和认识的小伙伴同一架飞机一起飞往目的地,对简心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与安心,也少了一份孤寂和空落落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飞机到了起飞时间,飞机上各种安全指南以及准备工作做好以后,这么大的客机平缓地升空了,一步步向更高处飞去。简心闭目养神,经过了一个晚上在机场的折腾,她感觉有些累了,也有些困了。深夜12点是睡觉的时间了,可飞机上闹哄哄的,有很多乘客的说话声,也有飞机发动机的噪音,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她虽然累了,但无法入睡。座位又是出奇的小,坐时间久了,会觉得腰酸背疼,都无法把四肢舒服地伸展出来,她想坐着入睡,但过一会,又觉得坐着睡不着,然后就取下座位移动板,趴在小桌子上睡觉,但折腾了半天,怎么都睡不着,过了时间点,睡意全无,但身体是真的觉得累了。整个机舱还是灯火通明,经济舱挤满了人,过了大约1个多小时,等飞机在空中飞稳以后,空姐叽里咕噜用英文说了一通什么话,舱内的灯全都熄灭了,每个座位前的电子屏幕也收起了。简心虽然听不懂空姐具体说了什么,因为她当时的英文水平还很有限,口语和听力很薄弱,基本不能在现实中很好地运用这门外语,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舱内的灯关闭了,应该是休息时间了。不论她是不是睡得着,还是应该逼迫自己休息,11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真的很漫长,就算睡不着,闭闭眼睛也是好的。当时她没有任何电子产品可以来消遣一下,她连一部手机或一台手提电脑都没有,没有任何现代化的通信工具,真的是发生什么,都无法联系到父母。她不想去设想任何不祥或倒霉的事情,因为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并且她觉得去忧虑没有发生的,完全是无用或伤神的,她喜欢往前看,往前走,不习惯从后视镜里去研究自己曾经走过的路,问自己是不是选错了道路或是做错了什么,这就是那个朴素而又潇洒的简心,大踏步地往前走,一切往前看。她有些朦朦胧胧地睡着了,睡得很浅,仿佛听得见周遭的所有动静。小伙伴在飞机上估计也睡着了,他们上了飞机,就没有再说过话,因为隔着好多个位置,聊天不方便,再说已经深夜了,每个人都很累了,都逼迫着自己在狭小的空间中能睡多久就多久。

简心第一次感受到时间的漫长,时间过得太慢了,以前都没有这种感觉,蓦然回首,回忆过往发生的事情,或有时候回忆童年的往事,会感到时间流逝如流水,一去不复返,流走得那么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但这次,这回11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流逝得如同一只蜗牛在缓缓向前爬行,如一只老态龙钟的老黄牛走不动路似的。简心是真心觉得这长途飞机的时间难熬,空间又狭小,没有熟人或朋友说说话,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小位置上,左右都动弹不得,出来走动是逼不得已,只有上洗手间才会离开位置,不然屁股就仿佛黏在了位置上,就一直这么坐着,等待时间一点点流走。她真的是睡不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平时她的睡眠质量很好,属于倒头就睡的那种,完全属于秒睡型,每天醒来的时间很规律,完全不用闹钟,总是深夜无梦,一夜到天明。起床后精神很好,会感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所有的不快或忧虑都会随着新一天的开始烟消云散。所以很多睡眠专家都认为:高质量的睡眠是治愈人最好的良药,一个人如果当天有些想不通的事情或找不到解决方案,那就好好睡上一觉吧,明天又会是崭新的一天,说不定会有新的灵感,或是立刻就会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但如果一个人总是思索,晚上也不能好好入睡,醒来就会觉得一天很难熬,因为精力不济。所以对简心而言,睡眠的确是最好的良药,每次太阳升起,她睡到自然醒,就会觉得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又拥有了新的希望,什么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也有很多运动专家认为:运动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如果觉得工作学习压力过大,如果感到因为吃多了,怕发福长胖,有心里负罪感,或者是经常感冒发烧小毛病不断,那就规律地运动,特别是有氧运动,因为运动能让人提高机体免疫力,也可以让人保持身材以及提高血清素的浓度,使人变得乐观向上,拥有更强的抗压能力与抗挫折能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规律的运动可以磨炼人的意志力,让人变得很自律以及更能学会坚持。运动的好处数不胜数,但当时的简心还不知道运动有这么多的益处,因为在她生活的圈子里,无论是她的父母亲人,还是同学圈,都没有养成规律运动的习惯,没有这种健康生活的意识,因为很多人忙于工作赚钱,还没有那种想法,如何真切地提高生活品质,并且他们觉得如果没有物质基础的保证,哪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规律运动;在同学圈里,特别是她曾经就读的重点高中,留给自己的时间少得可怜,学校除了每天早餐后短时间的小跑与做早操,一天的重点任务就是文化课程,上不完的课,做不完的练习,规律运动习惯的培养在学校里根本不可能。所以简心在当时的情况下也没有养成这种健康的运动习惯。但好的睡眠是她从小就培养好了,她的家庭注重日出而落,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在农村,没有大城市的各种娱乐设施,灯红酒绿。一到晚上,小乡村连路灯也没有,漆黑一片,只有夏天白天比较悠长,所以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在吃完晚饭后稍微溜达一下,就上楼看一会电视,早早地入睡,没有什么熬夜的习惯。记得小的时候,她每天都会在晚上9:00准时上床睡觉,几秒钟会立刻进入深睡眠状态,然后每天在5:30就会起床,是真正按自然规律休息的。这样的睡眠习惯源于奶奶以及父母的健康的作息时间,所以简心的父亲无论工作多忙,出差多频繁,有时要凌晨4:00起床出差,他的父亲都会在晚上很早入睡,第二天无论有多早,都是信心满满,精力充沛。回想起这些,简心真的觉得,这是人生中头一次,睡得这么浅,时间过得那么漫长,几乎一夜没有真正地睡着,她看了无数次的手表,实在睡不着,就起来翻看飞机上的杂志,看各种广告图片,就这样等啊等啊,到了早上5:30(相当于中国时间12:30,德国与中国的冬令时时差是7个小时),飞机终于将要安全着落在目的地:慕尼黑国际机场。机舱内播出了即将到达的信息,简心喜出望外,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当飞机缓缓降落,最后滑行在飞行跑道上,她的心安定了很多,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终于到达了。”

下飞机的时候和另外两个坐在别的位置的小伙伴打了招呼,虽然是清晨的5:30,一晚都没怎么睡着,但三人都精神振奋,没有丝毫的困倦。他们结伴而行,跟着人群进入了机场内。机场内,主要人群不再是亚洲脸孔,而是高鼻子蓝眼睛或棕色眼睛的欧洲人,只有极少的亚洲脸孔也穿梭其中。他们三人按照指示标记“luggage pick up”(行李领取处)找到了行李提取处,一个个行李箱在滚动带上巡回转动,到达乘客都拿着小型的行李车站在一旁,检查自己的行李箱是不是已经出来。简心也拿了一个行李车,盯着一个个行李从滚动带上经过,就仿佛一个妈妈站在校园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已经出了校门。等了好长一会,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偌大的棕色行李箱,上面还挂着一把锁,为了便于她识别。她使出浑身力气想从滚动带上取下箱子,但箱子实在太重了,她一个人身单力薄,第一次取没成功。这时身旁有个很高大的德国年轻人立刻帮她了一把,把这个超级重的箱子从滚动带上取了下来,友好地向简心微笑了一下。他说了什么,简心也听不懂,但那个德国人的乐于助人,简心已经理解了,她很礼貌地对这个德国人说了“thank you”,虽然她的英文口语不是很好,但最基本的交流还是有点会的。那个德国人也彬彬有礼地回复“you are wele”,突然就消失在简心的视线中了。她心里想:“这里的人还挺友好的,看到陌生人也会热心帮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感受到了人性的善良与温暖。其他两个小伙伴也顺利取到了自己的行李,三个人推着行李车,通过安检,最后到达了机场入境口。

门口站了一些接机的人,几乎每个人手里都高举着牌子,上面写的反正不是中文,是德语或英文。简心问了一下两个小伙伴:“你们看,哪个是接我们的人,我也不认识。”写的是德文,不懂呢。他们两个要去往同一所学校,路上还能有个伴,也能壮壮胆,没一会儿,有个人举着牌子的人就冒出来,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这两个小伙伴就跟着接机的人走了。现在就剩下简心一个人了,接机的人越来越少,过了没多久,她仔细看了一眼一个牌子,上面写着“Schloss Neubeuern Isschule”,虽然她从没学过一天德语,对德语真的是一窍不通,但她有很强的记忆力,她觉得那几个单词似曾相识,貌似在她曾经浏览的那个介绍国外私立学校的册子上看到过,她觉得那个应该就是她要去的学校的名字,当然她无法精准地验证,因为真的是不懂德语,但直觉告诉她,脑海中模糊的记忆告诉她,这就是那个学校。然后举着那个名字的牌子的一位女士径直走向她,跟她热情地握了握手,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说的是英语,但简心就是听不懂,因为觉得语速太快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跟兔子一样,一溜烟地跑了。她猜想,这个人应该是接她的人,准没错,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对她礼貌地回复了“thank you”,就义无反顾地跟着这位身材瘦弱的女士上了小型商务车。随后这位女士把简心的大箱子放入了后备箱,坐到驾驶位置,干脆利落地发动汽车。刹那间,车子飞驰在高速公路上。

清晨5点多的高速公路,已经有很多络绎不绝的卡车,私家车却很少。简心望着窗外,感觉这里的人口稀少,没有成片的房屋群,一路上是大片的农田,农田被整修得出奇得规整,一个个整整齐齐的干草垛滚落在农田里,她就觉得特别新奇,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样修整得像一个个圆筒形的干草垛,虽然农田的规模非常大,但却几乎不见一个人影,那些干草垛就像排着队伍一样齐齐整整、孤孤零零地洒落在大片的牧场或农田中。车子飞驰的速度是出奇得快,耳旁传来风呼啸的声音。那个接机的女士全神贯注地开车,其间没有和简心闲聊过一言半语,简心因为语言的限制以及人生地不熟,也不好意思问些什么,就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后座,望着窗外的风景,望着疾驰而过的一片片了无人烟的农田与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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