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盼熬了一整夜,眼下一片乌青惨不忍睹,她用葫芦瓢舀了些清水,洗干净隔夜面孔,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不至于太像个索命无常。

对着庭院里挂着露水的叶片发了会儿呆,捋了捋等着自己去做的几桩事情,发现过于庞杂以至于光是想想都有些生畏,好死不死偏巧有滴水落在脸颊上,顺着脖颈一路滑进了领口,激得她打了个寒战。

倒也让她就此清醒了几分,眼下第一件事是去关心一下客堂里枯坐了一整晚的宓二和孙易乔。

果然他们的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大家面面相觑,连寒暄的力气也无。

扫了一眼桌上空空如也,昨夜应该是没心思吃夜宵。

胃里至少有7、8个时辰没进过东西了,鹿盼脚步拖沓着朝厨房走去。

厨子见她有气无力,出声询问可是觉得不舒服。

她也不便多言,只说是自己多梦闹的。每样都各取了一些,一个托盘里叠得像在表演杂技。

“鹿姑娘,你一个人拿得动吗?”显然厨子仍是不大放心,平日里都是小糖那丫头来取点心,今日怎么劳动她家主人自己亲自来?心下好大的疑惑,但择日不如撞日,石芜存身边的红人自己找上门,该着他得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表现,又只她一个人在,说话也方便,自是不肯放过。

眼看他就要把托盘夺过来取而代之,鹿盼摇摇晃晃哪来的力气同他拔河,由着他端了跟在屁股后面,这厮一路上话还挺多,都是自夸平日里做饭食如何如何用心,细数他管着这一方小天地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云云。

鹿盼如何听不出他的暗示,从佩囊里取了一粒珍珠递到他手里,“辛苦你了,改日碰到石先生,定会一五一十转告他。”敷衍两句也就过去了,这人也是糊涂,石芜存若是有心提拔,哪里轮得到她去开口。

“哎哟哎哟,您真是活菩萨心肠,我们做下人的私底下都管您叫福星呢。”他一脸谄媚,笑容堆在一起挤出了更深的皱纹,轮廓望着都大了一圈。

鹿盼听到“福星”二字更觉讽刺,若真是福星,又怎会受绊于眼下种种难题,“您过誉了,是石府知人善任。”对面仍在絮絮叨叨个没完,她耐心早已耗尽,不想再跟他纠缠,只说自己与宓二小姐和孙易乔还有事情要商议,让他送到门口就打发他回去了。

那人本还想再啰嗦两句,但看鹿盼脸色有些沉了,纵使贪心也知道自己此刻不宜拿乔,终于见好就收地走了。

鹿盼等他背影走远了,才终于将快要僵在脸上的表情卸下,他来的真不是时候往日里心情好多客套几句也不妨事,今日算是撞在枪口上了可惜了那枚成色还不错的珍珠,她端着托盘,使劲儿拿手肘蹭开移门,孙易乔见她吃力,忙站起来接了过去。

“多少用一点吧,不然没等人救出来,自己先倒了。”鹿盼取了一个豆沙馒头递到宓如许面前,她机械地接了过去,麻木地啃咬着。

小乔倒是个省心的主,他已经泰然自若地吃了起来,鹿盼朝门外努努嘴,示意他快些吃,吃完了去门外说会儿话,这里宓二在需得时刻顾忌着她的情绪,说多了怕她触景伤情。

小乔看懂了鹿盼的暗示,点点头,也不言语,就默默地加快速度吞咽着。

今日出了府门也不晓得何时方能回来,若是不强迫自己多吃一些,等会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可没有后悔药吃。

她塞了几只煎包,一小碟肠粉,两个鼓鼓囊囊的菜肉汤圆,又饮了一大钵米汤。

实在吃不下了,又将一碗果子馅儿的汤圆推到宓如许面前。孙易乔早就吃完了坐在对面怔怔地看着她们吃,模样很是乖巧安静。鹿盼指指外面,两人便去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谈事情。

“宓府那边可有回话?”

“问过了,宓老爷不愿意出那800两银子赎人,甚至对外澄清说被掳走的并非宓夫人。”孙易乔对于宓老爷的冷漠自私颇有微词但也无可奈何,“那宓如岳只说自己有心无力,还责怪他娘无事生非,本来就不该去会那郭家小姐。”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是他一贯的作风。

鹿盼只觉太阳穴上青筋蹦跳胀痛不已,“真是有够混账,这种时候了还有空指东骂西。那宓二是个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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