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利用科学技术更好的把控了时间,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了时间的仆人。每每当我们拿起那泛黄的相纸,昔日熟悉的面孔早已模糊,或许在下个路口便不会再见,还记得那是我于楚乐安最后一次见面。

“一遇,这是要去哪儿啊?”正欲出门,便被母亲叫住了,她正端着最后一碗汤羹往桌边走,午后的阳光洒在母亲斑白的头发上。“哦,妈,我今天可能不在家吃了,楚乐安约我见面,他说挺急的。”母亲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路上小心啊,对了,乐安这孩子最近做什么呢,好久没见你们联系了。”我无奈的勾了勾嘴角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您和爸在家好好吃,我晚点回来带只烧鸡给爸晚上下酒。”母亲没再多问,转头唠叨我爸去了。“老司啊,你看儿子还是向着你,赶紧洗手过来吃饭。”看着母亲日益佝偻的背影,我心中竟莫名的泛起一阵酸涩。母亲老了,被时间压弯了脊背,这是我始终不愿承认的。

我站在饭店门口,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口了。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我见到了这个二十年没再见过的男人,楚乐安,我中学时代的同学。我们的关系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用北京话,那叫铁瓷。对上我的视线,他略显尴尬的挠挠头,指了指面前的凳子道:“司一遇,好久不见。”我微微点头。“好久不见,”说着,把购物袋推到他面前补充道:“这么长时间不见,我也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这些玩意儿。”他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个做工精致的怀表和一个挂历。他的面上并没有闪过惊喜,反倒是多了几分意想不到,不过还是把袋子接了过去。看着他与当年无异的眉眼和熟悉的神态动作,我倒是被勾起了几分童年往事的回忆,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主动扯起了话题。“乐安,最近在干什么呀?”他回答我时始终是兴致缺缺的。“害,小本生意,也没干啥正经事。”我看着他情绪不高,便想和他聊聊小时候的事情热热场。“还记不记得咱俩跑操的时候躲男厕所被抓包,还有那次翻墙去捡掉在操场外面的羽毛球,哎呦那次给我腿摔的。”他似乎提起了兴趣,脸上也泛起了些笑意。“是是是,当时你龇牙咧嘴的样子可好笑了,我拉着陈子豪他们笑得差点背过气去,你女神还刚好从后面经过。”他压抑着笑声小声和我叙述,恍惚间我们好像回到了曾经。

“哎呦楚河汉界你个没良心的,你爹都疼成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我撩开裤腿察看擦破流血的膝盖,手一撑地跳起来,楚乐安一见情况不对转身拔腿就跑,我也不甘示弱咬着牙追着他揍。“唉?司一遇看来你腿没事儿啊,不想让我笑先逮住我再说~”想到这,我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年少时的我们,我眼含笑意地给了眼前乐得正起劲的楚乐安一拳,他没有想想象中的和我抬杠开玩笑,脸上的表情倏地僵住了,随后干笑两声道:“多大了,幼不幼稚。”我没有说话,空气再一次陷入了缄默。他抿了抿唇,似是斟酌多时,开口打破了沉寂。“遇哥,这次找你是的确有事相求。”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他的手交叠着,用力扣着,骨节甚至微微泛白。“你看我这结婚也七年了,我们家老大也到了上学的年纪,这不是听说你是市一小的老师,你看…”我张了张口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除了我已经不用的QQ甚至没有我其他的联系方式,看来他这次来的目的,也只是这些了。他似乎是见我不说话,也沉默了下来,正在我思考如何开口的时候,一位保洁阿姨的拖把不小心扫到了他的皮鞋。“你这人怎么干活的?!没长眼啊?”他转过头就对上了我略显迷茫的视线,表情甚是精彩。这时我才恍然,时光不仅抹除了他脸上真挚的笑容,也囚禁了那个曾经温柔善良的热爱生活的男孩。后来,我便没在多说了,整个见面也不欢而散,买了烧鸡后回家的路上,看到了我们曾经常去的小店,老板依旧摇着个蒲扇坐在店门口,见到我微微眯起眼睛道:“这不是小司家儿子嘛,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雪糕补货了,进来看看吗,叔给你打折。”我只是笑着向他摇摇头,仿佛看见了曾经那个攒一个星期零用钱兴冲冲跑来买雪糕的自己,在日头最晒的正午,蹲在巷子口只舍得小心地舔。现在,我有钱了,也不喜欢吃雪糕了。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大人。到家之后,看着家中墙上那泛黄的日历我不禁出了神,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只剩一页了呀。

“唉,司一遇,我爸妈真是的,就为了我上学的事去讨好那些人,在哪儿读不是一样啊?要是留在这儿呢,咱们就可以一直在一块了。”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透露着一丝埋怨,我摇摇头道:“去城里头也好,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块怀表吗,那儿有得卖,咱这小地方可没这玩意儿。”他自顾自地翻起我的日历去看,后面还有那么那么多页。“我楚乐安将来才不要变成这样的人,委曲求全有什么好的,当人一套背后一套,虚伪死了,你说,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变成这样的呢?”我笑笑道:“肯定是本身就这样喽,对了,你为什么一直想要那个怀表啊?”他诧异的看着我道:“怎么这么问?当然是因为随时随地可以拿出来看时间,这样就能很好的把握时间啦,多酷。”

后来,我只是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托朋友送给他一张小学的入学面试申请,原来,始终是时间把握了我们。那时我明白,这大抵是我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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