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瓦纳斯终于接近了沼泽边缘。
握着手里散发着源源不竭能量的宝石,他生出紧张的心情。
距离越来越近,那种紧张演变成了某种预知出不祥气息的惶恐。
一只林间精灵歪歪扭扭的飞过来,翅膀扑扇两下,在他面前直直坠落在地。
希瓦纳斯看着泥团里挣扎的小小身影,瞳孔骤然缩紧,弯下腰,从它怀里拿出一颗翠绿色的瑰丽宝石。
这是他的心脏。
他本来放在了人类那里。
那她呢?
林间精灵还在悉悉簌簌用精灵语传递着什么信息,修长高挑的身影倏然消失在她面前。
刚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就感受到一股恐怖而磅礴的力量从远处冲刷而来,如有实质的刮过整片森林,纵横扫出凄厉尖锐的横波。
大片生长了上百年的树木拦腰截断,整片森林成块成块的坍塌,好像末日要来临一般可怕。
沼泽之外,希瓦纳斯一步一步走向某个地方。
地上还有他画的光圈。
白皙的脚掌踩在泥泞腥臭的土地上,遍地都是沥青般融化的黑暗生物残躯。
少女蜷着身子伏在地上,一只手伸向树丛的方向,怀里护着什么。
隐约是几只已经死去的林间精灵。
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如同冰封的湖面般凝固冻结,每寸血管和皮肤都产生刺破摧毁的疼痛,将他所有的思绪凝固成不会流动的死物。
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时间好像不再流动。
这又是神的另一场绮梦吗?
希瓦纳斯眼神温柔,像铺满碎光的幽绿湖泊,圣洁的白衫沾满污秽,弯下腰,在她满是泥污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声音柔软动听,含着暧昧的示好。
面朝下的少女一动不动,他就贴近,抬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背。
血已经冰凉凝固了,只摸到一手潮湿的浆。
人类少女纤弱的后背被贯穿,心口的位置空洞一片,露出断裂的骨骼。
或许是某只黑暗生物挖去了她的心脏。
这是所有死法中,唐念最讨厌的一种。
“我回来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
人类的血液是红色的,混合着肮脏的泥浆,染到了他身上。
白皙的面颊沾满泥土,头发凌乱的散了一地。
手里的宝石按在她身上,可一切都没有变化。
没有出现他预测中的起死回生,没有为她重塑出坚韧永生不死的身躯。
希瓦纳斯脸上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翠绿色的眼眸下压着恐怖的阴云,唇角微微向上勾着,露出了类似于笑的表情。
修长白皙的手徒劳的覆盖在她后背巨大的伤口上,源源不断的白光像泥沙落入大海,刚蔓延出来就消失不见。
她像沙漏。
漏出生命力,漏出体温,漏出她的气息。
她没有呼吸了。
身躯冰冷而僵硬。
可能是在他狂妄的毁去箴言女神绮梦的时候,或者是等待世界树种子从湖中为他取出宝石的时候。
他的伴侣死了在了黑暗种族的手中。
让林间精灵带着他的心脏来找他,向他求救,用身躯为他留下一片宁静。
她死在什么时候?
记忆清晰得可怕,希瓦纳斯想起不久前少女眼睛通红,哀求般握住他的手,小声说,“你能不能不要走?”
现在,他一遍遍抱着她冰冷的身躯说,“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可你为什么不看我?
由世界树直接诞生的高贵种族,双膝弯折,跪在地上,抱着他死去的伴侣。
从不曾弯曲的背脊像被重物压断,金色的长发混合血液纠缠,隽美的面容紧贴着满是污泥的少女脸上。
轻轻的,虔诚的亲吻她的唇瓣。
他曾笃定的认为世界上不会有任何自己完成不了的事情。
他拥有预知一切的能力,会在看见某件事物的第一眼便能知悉往后的命运轨迹。
可这个能力让他看不到自己。
他可以一眼看透那个所谓的伊芙是世界树的种子,他要寻找的最后一件圣器,可以看出酒馆舞女与周遭生命的命运轨迹,却无法看到他自己的。
因此,他的笃定与骄傲终于土崩瓦解,粉碎的彻底,将他踩进肮脏的泥浆里。
她不要他的心脏。
她离开了他。
-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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