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又是钟楼的钟声。

众人听了皆是一怔,就在昨日,正是在这个时辰钟声大作,通告日食救护,如今钟声又一次不寻常地响起,想来又是不祥之事。

老掌柜带走的伙计大都是心腹老成之辈,留下的伙计没见过连着两日钟鸣示警的场面,心中难免遑遑不安。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儿,侧耳倾听。

“少东家,这一次钟楼好像敲了……五声!”陆小七哆哆嗦嗦地说,仿佛被唬得三魂皆失,七魄尽丧。

五声的钟声也是戒严令,其所示之情状相较于天灾而言稍显轻微,然亦不可小觑。

林梓倒吸一口凉气,真是事出反常必有妖,邪乎到家必有诈啊。正欲言语,只听到陈老幺已经干脆利落地落了门板,上了门闩。

“啧,不怕鬼吓人,就怕人吓人呐。”老幺拍了拍小七的战栗的肩膀。

“有句话怎么讲来着,越怕就越有鬼,你去把库房查一遍锁上。”

陆小七接过一串钥匙,却如同千钧在肩,脚下如铅般沉重,迟迟不敢迈出腿。

“小七,我陪你一起去吧。”林梓发觉小七有些不对劲,伸手取过钥匙,牵着他到库房去。

“老幺,外边就交给你收拾了。”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小掌柜。”

推开沉重的库房门,老旧的门板顿时吱呀作响起来,似什么人窸窣作响。昏暗的灯光下,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梓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初遇蚀日,又遇死骡,眼下阖城再度戒严,可见城中治平迹盗的形势紧张成了什么样子,倘若有宵小觊觎永兴当铺中的各色财贿,则局面就更为不妙了。

“我们先查看一下储藏的谷米,然后再检查检查午间运来的白面有没有妥当保存。”

永兴当铺也算是临安府数一数二的大当铺,不但质当往来频频,还承接各类杂货贸易。官府要置办什么绢麻桑缕、瓷瓦器皿等物,或是卫所有谒急募粮之需,大都由永兴等几家供拟。

陆小七点点头,依旧心神不宁,紧紧攥着钥匙,额头止不住地冒出细密的汗珠。在这股不安的氛围中,每一步都显得分外艰难。

轻轻打开一个个贮藏米面的麻布袋,谷米颗粒饱满,白面细腻干爽,林梓略看了看便扎起口子。

“这里没什么异常……”林梓轻声说道,目光随意扫过。不远处,一个黑影却在余光中一闪而逝。

难道是潜入行窃的寇匪?他的心跳骤然加速,此刻他和小七二人手无寸铁,更何况小七是个未过总角之年的孩童,胆子都快吓破了,果真撞着凶徒,只怕凶多吉少。

“小七,你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没有……没有。”陆小七轻声低语,但肩膀早已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咯吱——咯吱——”

原本极为安静的库房深处,猝然发出尖细而吊诡的声响,让两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小林哥……你听到了吗?”小七结结巴巴地问道,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显颤抖。林梓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惊悸强自压下:“我们去看看。”

缓缓迈向库房深处,空气似乎都变得愈加沉重,如同隐匿于黑影中的鬼魅正等待着他们的靠近,一种古怪的不安在两人心底升腾。

再推开这一扇门,就到了永兴当铺储藏各类珠玑名器之处,林梓禁不住微微颤抖,仿佛连空气都凝重得令人窒息,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嘎吱——”门被一把推开。

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口口悬挂大铜锁的木箱子。

“你看,并没有什么邪祟。”林梓一拍小七的肩膀,反倒把小七唬得差点叫起来。

当然对于林梓来说,确认了没有贼寇闯入,自然也是稍稍松了口气。

说起来,二人一个忧贼寇行凶,一个恐妖邪作祟,竟都紧张起来,林梓不由得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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