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就这些,你还想知道些什么?”我放下心,怒火中烧,我需要你的同情吗?你这是羞辱!我知道毛小岚有个哥哥叫毛不平,在县政府工作,但这恰恰是他不屑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毛小岚如给他来信,更想不到会给他一百块钱,父亲竟然如获至宝,要拿二十块钱去还帐买酒,一刹那,我的心象葛针扎煞立起来,如果不是母亲在,我会拍案而起。
“你打算怎么办?”母亲的目光如此犀利。
“退还给她,妈,相信我!”我上嘴唇咬着下嘴唇。
“要不要告之你大兮(大伯)一声?”这不止是威胁,而是严重警告,青春时节,关键那几步走不好,一生就差池,虽是我的事,但她心急。
“妈,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
“我不相信,我需要你给我承诺,这个毛小岚是什么人你总知道吧?”
“妈!她就是我的一个同学,家住城里,跟我一个班,平时很少有交集!”我站起来,紧锁眉头,真的是添乱,这信上言之凿凿,任我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我看到母亲一脸疑惑,毛小岚---那个平常只会远远看着她的人,想不到那不舍不弃的目光中,会有这么多东西,我吓了一跳。她是怎么想的?她要干什么?我仿佛看到李瑞芹、李红霞站在不同的地方指责我:你算个什么东西?脚踩三只船?是的,我没有资格:一个平时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有什么资格谈城市里女朋友?我真想狂扇自己几下。
“那就看你表现,别让我找你大兮告你黑状,你也别怪妈心狠,自己几斤几两秤得出来,城里的女人,咱这穷家破堰养得起吗?她愿意来到咱农村这土坯房里生活吗?儿子,你醒醒吧,如果你能考上大学,分配在哪里工作,或许还有这种可能,可是……你就那么有把握考得上吗?”母亲话不多,也不是重重的,但句句话打脸。
“北爷在家吗?”李红旗只得边说边闯进来。
“红旗来了,你好自己为之!安安,我们走!”
我站或坐都不是,李红旗比我小几岁,因为相同的病运,不同的际遇,使两个错落有致的年轻人,成了跨越一切障碍的朋友,心灵是相通,至少在那些年是相通的。“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你,你坐,就一直在家憋着?”我没有嘲笑,只有嬉笑,“没有考上高中,又不是你一个人?怎么啦?霜打似的,怕出来?怕别人的目光?你是为别人活着的吗?你是谁呀?红旗一面,红旗该是个什么状态?高高飘扬,在风里猎猎作响,这么个小挫折,就认怂了?那你还是李红旗吗?你这个自号‘加臻’的人,只不过是大意失了荆州一回,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有什么打算?”
“没想好!”
“那就慢慢想!生活的苦涩,需要长时间咀嚼,味才出来!生活就是这样一波三折,既不会一蹴而就,更不会一踏糊涂!”我也坐下,拍了一下他低垂的头,深吸一口气,又吐出一口气。
“你这是怎么啦?”李红旗指指桌上信和钱。
“一地鸡毛,想不到还有块鸡毛糖粘在里面,撕扯不清,你看看就知道,上天垂怜,这都哪儿和哪儿?”我苦笑把信递给他,“你看看就明白了!是不是搞笑?天上掉下个毛妹妹!”吹口气,摇摇头。
“这是好事嘛,至少有人喜欢你!”
“屁!让她站在这秫结夹的泥坯笆障墙里对我大声说,爱就是个屁,想当然,想天真,她敢嫁,我还不敢娶,玩小孩子过家家?爱冲在前面,油→盐→酱→醋→茶→,这一支支箭簇,再加上柴→米→这两支利器,那是要万箭穿心的,将来再有个娃,这日子能过下去吗?”
“北爷,你太过悲观了!难道因为这些你就不爱了?”
“别再亵渎这个神圣字眼了,等她真的把日子过腻味了,就是怨怼,骂你没用!骂自己眼瞎!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的打算!”
“说实话,一头雾水!”我放下信,瞅瞅钱,目光时放时收,那是火烤人,那是针扎人,我们都好可怜呀,从小到大,别说一百元,就是十元,在他们手上过一下都是奢侈,他的手掌按在桌子上,象蛇那样动着,他想摸一摸那些钱,稀缺的东西呀。
“你要干什么?”我一脸嘲笑。
“北爷,我是个没出息的,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有个强烈的欲望,想摸摸它们!”
“瞧你这一分钱的出息,它又不是我媳妇的脸,要摸就大大方方摸吧!”
李红旗睁大眼,欲望象水喷出来,他伸出扎煞的手,偌大的缝隙,是他的脸条纹,哆嗦着,发出浓重的喘气声,是那样爱不释手,一张张,一遍遍在双掌间揉搓,仿佛一张可以揉搓出三张。
“行啦行啦!把你的汗臭都搓上去了!我还怎么还给人家?怪不得人家说钱是世界最脏的东西!”我笑笑吐出一口气,随着他的到来,我情绪平复了许多。
“从小到大,这狗日钱把我们挤兑成什么样子?你不知晓?你真打算退回去?难道你吃过三口憨娘奶?”李红旗的眼象钉子,就没离开过钱,一眼迷离。
“是的!人可以穷凶,但不能极恶,要不然,就失去自我!”
李红旗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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