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雨,淅淅沥沥的洒落,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将沉睡的小镇浇透。
叶峥凭栏而立,披着厚厚的棉袍,风雨飘入走廊,重伤未愈的他不时发出咳嗽声。
一个蒙面的身影从雨幕中显出,手中拎着一柄长枪。
看到雨夜里的不速之客,叶峥不仅未露出惊讶神色,反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作为她一生都不愿提及的瑕疵,只有自己死,她才能再次无缺无瑕,老大才能真正抛开枷锁,闯出一片天地。多给了自己二十余年,将两个儿子拉扯大,已是出乎意料的馈赠。
“回去复命时,记得给她带句话,好歹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还请她能够网开一面。”说完这些的叶峥闭上眼睛,从容赴死。
仿佛融入雨夜的背影,自始至终不发一语,等叶峥说完,便挥枪而上。
枪尖刺透雨幕,下一息就要给叶峥脖子扎个窟窿时,叶峥毫无征兆地撇开头颅,恰好躲开枪尖,仅在脖子一侧留下一道血槽。
“你不是她的人。”叶峥后退两步,看着黑衣人冷冷道。
黑衣人不言不语,持枪欺进,叶峥后退着撞倒门窗,从屋内抽出佩刀,与前者战至一处。
刀兵交击之声被淅沥的下雨声所掩盖,片刻后屋内已满是狼藉。
两人再次回到庭院,久病未愈的叶峥尽落下风,面对凌厉攻势,只能勉力招架。
当叶峥再次被击退,黑衣人手掌微微抬起,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色圆盘飙射而出,裹挟着厉啸风声,直奔叶峥。
风雷盘!乃东土唐国大名鼎鼎的炼金器物,以百炼精钢所铸,内附玄妙符阵,灵士以灵力催动,可爆发巨大威力,一些高阶的风雷盘甚至可以摧山断岳、搅动风雷。昔年唐国征战东土诸国时,曾凭借此物立下赫赫战功,和千战甲一同被誉为东唐国器。
受灵力激发的风雷盘,蓦然间绽放出刺目银光。
作为昔日军中翘楚的叶峥,对此物并不陌生,面对激射而来的风雷盘,叶峥持刀竖斩而下,刀锋竟在刺耳摩擦声中嵌入百炼精钢锻造的风雷盘之中。
机括咬合的咔咔声响彻庭院,耀眼银光将叶峥一吞而没。
黑衣人露出愕然之色,因为那抹刺目银光并没有如料想中爆炸开来,而是在视线中越变越大,反向朝着自己飙射而来。
雨中庭院发出一声巨大轰鸣。
在风雷之击下,本该首当其冲的叶峥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扑倒在地。
整个庭院剧烈晃动,内蕴风雷的风雷盘彻底爆裂开,近处的花草纷纷碎裂成末,余波扫过,庭院假山树木次第摧断,地面更是被掀起大片草皮和碎石,露出丈余方圆的深坑。
烟尘伴着雨水落下,叶峥从狼藉中站起,随手拔掉插在身上的几根精钢铁片,作为地道的唐国军人,熟知军中五花八门的炼金器物,尤其是风雷盘,在寻常军士眼中更是如朝夕相处的情人一般,自然了解这威力巨大的家伙的优点缺陷,在灵力催动时,有那么两三个呼吸的短暂间隙,若是能够精准把握,完全可以将蓄势待发的风雷盘反弹而回,并抽身而出,将伤害降至最低。
其中诀窍并不如何深奥,只是风险之大,无异于虎口夺食,只有一些军中精锐才能把握住稍纵即逝的绝妙时机,做到这般行云流水。
仰躺在地的黑衣人咳出两口鲜血,好似已无力再战。
但风雷盘爆裂瞬间,叶峥分明听到,纷飞钢片撞击金属的铛铛声。
叶峥持刀走近,裹挟着全部灵力的刀锋重重下斩。
仿佛重伤昏迷的黑衣人猛然睁眼,翻身躲过刀芒,燃烧着金色火焰的五指与叶峥的开碑掌重重交击,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叶峥手臂弯折出一个恐怖的弧度,已无再战之力。
此时,五指再出,如同五根烙红的铁棍扎进他的胸膛!
血液沿着叶峥嘴角流下,胸前多出五个深可及骨的血洞,魁梧身躯重重躺倒在泥泞中。
黑色面巾漂落在地,露出真容。
口中已被鲜血溢满的叶峥瞳孔放大,含糊不清道,“为何救我?”
黑衣人依旧不答,拾起长枪,狠狠刺入胸膛,将叶峥钉死在地!
雨势骤然变大,雨水瓢泼而下,惊雷在天际炸响。
……
时光回溯到一个时辰前,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叶子玉拎着两个竹篓,在拒马关旁的野湖打窝,想抓一些鳝鱼给叶峥补补身子,顺便给先生、师兄做一道下酒菜。
当一切就绪,只待鳝鱼入窝。
卷起裤腿的叶子玉坐在湖边,百无聊赖的抽着烟。
忽然一道雪白光芒自夜空坠落湖中,整个湖面如大风过境,从湖心向着岸边掀起巨大涟漪。
毫无征兆地将岸边的叶子玉浇个通透,也将刚点上的烟火浇灭。
叶子玉丢掉香烟,看向那道经久不散的光柱,喃喃自语道,“这他娘的不会是异宝降世吧。”
这样想着,叶子玉一个猛子扎进湖水,向着光柱方向潜游而去。
宛若实质的光柱激起层层波浪,向着四周荡漾开去。当光芒散去,身着一袭白衣的年轻女子静立湖面。
女子不施粉黛,只用锦带将青丝高高束起,扎成一个俏丽马尾,露出极美面容和光洁额头,腰间悬挂一柄通体洁白的长剑。
好似从画中走入凡间。
在不远处露头换气的叶子玉,恰好看到女子悬于水面的一幕。
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女子初时还有些茫然,环顾一圈后,看着露出脑袋的男子,大方问道,“这位帅哥,现在是哪一年?”
叶子玉呆呆回道,“渊帝五三九年。”
自渊帝扫平唐国统一的最后一个障碍——八荒城后,便重订历法,以当年为渊帝元年,时至今日已过去五百三十九年。
这位姑娘是睡懵了?哪一年都不知道了。
此时星星点点的雨水开始飘落,在湖面上渐起一圈圈涟漪。
女子虽静立雨中,却未被雨水沾湿分毫,周身溢出蒙蒙微光,雨水自然飘向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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