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太平间

如果我说半夜去过停尸房里肯定不行。这件事要从我妈住院讲起。那天夜里我二傻陪床一整夜，天刚亮又要帮她买吃的。刚走出病房，就看见楼道里多出一张病床，考虑到夜间病房紧张，应该是临时摆放在那里的。等我走到近前才发觉不对劲，病人被白布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和白头发，遮住鼻孔的位置，也没有呼吸的迹象，怎么看都不像活人。我只是路过无意看了一眼，希望别见怪。我硬着头皮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快步走过，可能是太过紧张了，竟然听到床铺发出咔嚓一声怪响，吓得我连忙鞠躬，又说了些好话。我胆子一直就小，有时候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当天晚上，我妈没胃口吃饭，医生说胃溃疡不能饿肚子，我只能硬着头皮下楼给她买香蕉，好在楼道里那张有死人的床位已经推走了。即便如此，从那儿经过还是后背发凉，偏偏楼梯间的灯光也不亮，好不容易走到楼下超市买了水果，一想到还要爬楼梯，心里就发慌。不过这次很幸运遇到一个一起爬楼的人，那人白发苍苍，穿着病号服，走路很吃力的样子，需要搀扶吗？我快步走上前，准备帮他一把。老人没有回应，而是回头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那苍白得像纸一样的脸上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原来是你呀，听他的口气，好像之前见过我，可我根本不认识他。见我站在那儿发愣，他又主动让我搀扶他上楼，当我碰到他身体的时候，明显感觉冰凉凉的。我壮着胆子问他要去几楼，往上走就行。老人说完这句话就不吭声了。为了打破尴尬，我又问他儿女为啥没来陪护，老人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唉声叹气地说一定会有人来把他领回去的。我正想再说话，他突然在4楼转角停住脚步，随后一把抓住我说了些感谢的话，他的双手就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似的，冰冷刺骨。老人见我吃惊的表情，问我怎么了，我只好撒谎说楼道太黑，怕摔跤，想送他回病房。我这话好像正合他心意，当即拉着我往走廊深处走去。四楼的走道没开灯，隐隐感觉前方有一丝蓝光，走到近处才看清那是401病房的门牌灯，老人说他就躺在这个房间，我凭感觉在墙上摸索电灯开关，却一直没找到，看来这个房间和其他病房格局不一样。老人似乎不在意没灯亮，径直走向黑暗之中。我连忙提醒他小心别绊倒了。谁料老人嫌我声音太大，怕惊扰到别人。正当我疑惑地四处张望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老人让我赶紧闭上眼睛，退出门外，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在这时，身后那人与我擦肩而过，借着门牌灯发出的一丝光亮，我看到一张溃烂变形的人脸，那人速度很快，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竟然是飘着走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老人身后又闪出一个黑影，黑影逐渐呈现出一个妇女的模样。妇女脸上布满尸斑，脑袋上有一个破损的黑洞。她和老头闲聊了几句，突然恶狠狠地盯着我看，张叔，这个丫头身上气息不对呀，是你带进来的吗？妇女说着竟然凑了过来，我惊叫着准备逃跑，然而下一秒眼前一黑，就昏迷倒地了。

当我有了知觉，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床边站着一个全身发白的人，别惊慌，我是夜班医生，刚刚巡逻保安发现你昏倒在401门外，就把你送到我这儿来了。我正想说些感谢的话，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把我吓了一跳，你大半夜跑去太平间瞎逛干嘛？我说我只是好心送病人上楼，没去太平间啊。接着，我把老人的样貌描述了一番，你说的那个白头发老人昨夜就死了，现在尸体就放在401太平间呢。医生不相信我把一个死人搀扶进太平间这种鬼话。而此时的我才意识到，所谓的401病房就是医院临时停放尸体的房间，只是一场噩梦，只是一场噩梦。从值班医生那儿离开之后，我一路念叨这句话，用来安慰惶恐不安、心有余悸的自己。回到病房后，我妈见我两手空空，问我买的香蕉呢？我这才回过神来，这不是噩梦。几天后，我在楼梯间看到一个行色匆匆、哭哭啼啼的小伙子向四楼飞奔，我猜这个八成就是白发老人所说的，先来领走他的亲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