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咋得的号?您问我,我也迷糊。那皇上二大爷脸上有二吗?

人有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这说书人也有高下。

头一等的搁茶楼说。跟人掌柜的约好,说上一天,得了钱三七分成,七成是人家的。

次一等的弄个园子。书园子不像茶楼,来听的都是平头百姓,听美了才扔些铜板。

最次的走街串巷,换地吆喝。今个城南,明个城北,说好了人掏俩闲钱,说差了人一哄而散。

京城说书的,柳麻子数顶儿尖!

可他一不去茶楼,二不去园子,专喜走街串巷,撂地画锅。可人老天爷赏饭,就挣这个钱!

赞儿背的熟,气儿使的顺。张嘴一个纲鉴,闭嘴一个典故。不滚纲,不驳口,包袱是包袱,贯口是贯口。

尤其他那扣子,使的真叫一个娴熟!

行话讲:说书说扣儿。说到精彩处,全凭这扣儿吊人胃口。

扣儿压着,拿出笸箩,开杵门子再往下说。

那位问了,啥叫开杵门子?艺人之间互相不称钱,而说“杵”!求钱叫开杵门子。

说书你说再好,开杵门子也就一回,可他不!

柳麻子说书,不仅有头道杵,还有二道杵,三道杵。他那扣儿使的吊人胃口,刺挠着你把钱交了。

您瞧,醒目一拍,纸扇一摇,这柳麻子他又说上了。

“孑然独一身,刀剑论仇恩。闲云野鹤处,皆是江湖人。”

定场诗出了口,后头更是字正腔圆。

“咱们今天说几个江湖人!说那前朝黄梅戏绝柳如眉,入了皇帝眼,斩她夫君命,求她一夜欢。柳如眉慨然为夫送行,写词面圣:‘淫雨霏霏,河大水深,日出当心’。皇上问群臣何意?答:‘死志也’!柳如眉悬梁自缢,为夫殉情。这个江湖人,你比得了吗?”

连说七个江湖奇人,柳麻子咽了口茶,顿了顿口。

“说过了前代,咱再说当朝。论过了贤士,咱再说邪魔。十年前哪,江湖上有门子邪教,叫嘛?五鬼道。教主五鬼老祖,练一门僵尸功,刀枪不入,随您可劲儿砍。搅得江湖腥风血雨,后给六扇门拿住了。

拿了,杀吧!没辙。刀剁不动,火烧不化。没奈何,金针放了他一身尸血,用道符把那尸血哪,封在京城五处地界,这才了结他性命。

“可五鬼道教徒,夺了老祖干尸,搁养尸地挖坑埋啦!如今哪,养尸整十年,眼瞅要取回尸血,施邪术救活老祖。那尸血被封十年啦,早散了生气儿。想有用,得把五处的百姓杀了,来养这血。

江湖上可有的说,五鬼老祖座下弟子三鬼二无常,近日可来了京城,要杀五处埋血之地的百姓啦!”

这一顿挫,柳麻子一清嗓子,压着扣儿道:“诸位看官,您可知道是哪五处地界?”

拖着长音,柳麻子拿出笸箩,开杵门子。

得了一盆满钵满,柳麻子松了扣儿:“城西北咸山金矿,运河东的排帮,城东南水泊凉山,蓝靛厂的火器营……”

柳麻子说的玄乎,老百姓只当热闹听,可没人当真。

说书的嘴,唱戏的腿。醒木一拍,就是天南地北,嘴皮子一碰,就是古往今来。

那咸山金矿是朝廷经营,开山采金的。排帮是沿河伐木换钱的民间法教。水泊凉山上都是造反的强人,火器营那是朝廷操练枪炮火器的兵营。

“柳麻子,这事儿你可说的玄乎!凉山和排帮咱先不唠,咸山金矿和火器营可都是朝廷管着,五鬼道他吃了豹子胆啊?”

这话刚撂地儿,就听城西北轰隆一声,赛炸雷。

过一阵子,就瞧见衙门的差役鱼贯而出。

“差爷,咋地了?”

“咋地了?咸山金矿……塌了!”

老百姓赛麻鸭般伸长脖子,西北望。再一琢磨柳麻子的话,个个寒毛倒竖。

柳麻子可没完,醒木一拍:“这地界儿咱刚说四个。金矿属金,排帮属木,凉山属水,火器营属火,那最后五行属土之地,您知道在哪儿么?”

笸箩一摊,这是要上二道杵了。

听书的直迷糊,没回过味儿,还齐刷刷瞧着咸山金矿。

开杵门子没人应,柳麻子压着扣,不往下顺。

徐量吃瓜心切,嘎嘣扔了锭碎银,赶他后面的话出来。

柳麻子一打眼,拿起那醒木,收了行当,老脸挂笑:“那最后一处地界,是京城棺材铺!”

一拍衣襟,扭头走了,笑的可邪乎!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