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鸦噪晚,鼓打二更。
夤夜,胡同巷子曲折,打个喷嚏,转三个弯儿。勾栏,瓦舍,酒肆,这会正热闹哪!
街尾有小饭馆,菜味一般,烤羊肉串儿却倍儿地道。
棺材铺新来一伙计,二十出头,姓王名腾。
人约黄昏后,饭馆门口,桃木桌前,徐量吧唧一口肉,王腾呲溜一口酒,怎么那么滋润。
小酒喝着,羊肉串吃着,俩粗人愣要附庸风雅。
“兄弟,咱对个对子?助助酒兴?”
“好好好,你先来。”
“我不会。”
“瞧你熊样,哎……我也不会。”
“那咱喝酒吧!”
“来来来,喝喝喝!”
门口吃羊肉串的,人可不少,三教九流,喝多了谈天论地。
谈的嘛?海阔天空,下雨刮风。诸子百家,拜佛念经。三皇五帝,萝卜大葱。
侃天侃地,可说着说着,都说一块去啦:河怪!
运河出了妖物,它不管男女,趁夜就一顿奸淫,多瘆人哪!
六扇门底子厚,上回折了一将,又差几个名捕,抓河怪。
可林鬼咬定是妖,他怕事儿露馅,三番四次打掩护,整了几出无间道。
连闹腾几回,六扇门怕了,收手了。
这一收手,河怪可猖獗啦!
隔三差五,就有妇道人家上吊,跳河,人心惶惶。
这不?半夜还有人击鼓喊冤哪!
可六扇门都拿不住人,衙门更没撤啦。
饭馆门口,有个胡姓镖师,喝大了,嚷嚷要单臂擒妖,为民除害。
旁边变戏法的戏谑两句,一抬手给人一拳。看着烂醉,其实呢,以酒遮脸罢了。
都是酒后打人,可没见谁喝多了,敢奔皇宫打皇上的。
梆打三更,店打烊了,羊肉串吃一肚饱腰圆,该回了。
沿着河边,走个一日千里,过过风,醒醒酒。
过了胡同巷尾,阴飒飒来阵小风,酒客一甩头,俩眼瞪圆:“亲娘咧!妖怪!”
没别人,正是那河怪!
身高九尺,豹头环眼,面如青铜,扎里扎煞一部绿钢髯,犹如钢针,恰似铁线。
飞檐走壁,踩砖过瓦,小院里刚行完恶。
众人胆吓破啦,鸟兽四散。
青桥石墩旁,蹲一和尚,普陀寺圆济大师,练家子,一身罗汉拳的底子。
和尚心善,听说运河闹河怪,想为民除害。搁桥底蹲四天,嘿,真给他逮着啦!
“幺麽小丑!佛法无边,还不束手伏诛!”
双手合十,起礼敬如来的架势,拳头可运起了功力。
罗汉拳,出手上中下,里外分阴阳。指右打左,声东击西,以上破下,以下破上。
和尚晃身拧膀,扭腰调胯,这一蹬腿,沙包大的拳头打将出去。嚯,好一记罗汉降魔拳!
灯影里,两人拳掌相接。再一瞧,可了不得!怎么着?圆济大师哪,人如其名啦!
这河怪淫人妻女,除了图一乐,也是练邪功,您瞧这功力,可比上回长进啦!
旁边彩门戏法那位,张嘴撺掇:“胡镖头,瞧你们胡门镖局的啦!”
胡姓镖师叫苦啦!刚才大言要除妖,借酒遮脸还打人一顿。这要扭头跑,镖局里子面子,那丢一干净!
没奈何,硬着头皮,上吧!
可这位,人精哪!圆济大师被河怪撕两半,他俩半斤八两,自己怎敌?
胡镖头脚步如麻,冲拳架掌,拎一坛酒灌嘴里,晕天转地道:“呔!看洒家醉拳!”
一圈江湖人闻言一打愣,不怪,醉拳名头大呀!
醉拳分南北,南方醉八仙,北方醉不倒。拳寓法于醉形,藏杀机于跌扑。
醉拳,讲究形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酒劲越大,醉劲越浓,拳法越加了得。
眼见胡镖头一坛酒浇嘴里,七拐八跌,左摇右晃,正是十足的酒劲儿,几个江湖卖艺的挑拇指喝彩!
胡镖头见河怪在南,一拳朝北打将出去,口中兀自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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