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高看似随意的一问,却让吕布心头一紧,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必须得说点什么,可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貂蝉临别时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实在不行,哥哥就别说自己做过什么,说别人做过的事。”
“是大将军用佩剑割开的。”吕布急中生智,搬出了何进。
邓高果然打消了疑虑:“也是,你又不识字,如果私自拆了公文的封条,大将军岂能容你?是我多虑了,最近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他嘴上说着,目光却依旧在吕布脸上停留了片刻。
‘这吕奉先,最不擅长说谎,一来脑子笨想不出什么好理由,二来表情藏不住事。’邓高心中暗自思忖。可惜他不知道,如今的吕布早已今非昔比,他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
“先生平日里操劳,也该偶尔放下茶水,喝点小酒放松一下才是。是在下僭越了。”吕布不动声色地化解了尴尬,试图转移话题。
“喝酒吗……也好。虽然比不上司隶的美酒佳酿,但我这里还有些私藏,可愿与我共饮几杯?”邓高竟然破天荒地向吕布发出了邀请。
“荣幸之至。”吕布自然不会拒绝。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邓高爽朗一笑。
平日里滴酒不沾的邓高,今天竟然要和吕布喝酒,着实让人意外。说是喝酒,其实不过是几片干巴巴的肉脯,外加一壶浊酒罢了。
两人推杯换盏,几轮下来,吕布才终于试探着开口:“先生,关于那封条……”
邓高闻言,目光顿时凌厉起来:“你是说公文的封条?”
“正是。”吕布点了点头。
“怎么?你想问什么?”邓高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
“先生也知道,我常年奔波于并州和京城之间,为大将军传递公文。”吕布顿了顿,观察着邓高的神色。
“所以呢?”邓高追问道。
“我见过的公文封条,和那封条并不一样。”吕布终于抛出了心中的疑问。
邓高似乎明白了吕布的意思,缓缓说道:“那封条的确少见,我也是许久未曾用过。通常只有刺史大人亲自写的公文,才会用到这种封条。”
作为丁原的谋士,邓高不仅要为他出谋划策,还要代笔处理各种公文。虽然名义上是丁原的公文,但实际上很多事情丁原并不知情,刺史府的大小事务,都由邓高一手操办。
“这么说来,这次的公文是刺史大人亲笔所写?”吕布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错。我与刺史大人虽亲如兄弟,但也不可能事事代劳。”邓高回答道。
“先生的意思是,有些事该由‘线’来做,有些事该由‘针’来做,对吗?”吕布意有所指。
邓高闻言,不禁眼前一亮:“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有时候我真觉得,世人皆说你鲁莽无知,可你偶尔流露出的,却像极了饱经沧桑之人。”
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的评价是何等精准。
吕布征战沙场多年,既体会过胜利的喜悦,也品尝过失败的苦涩;既站上过权力的巅峰,也经历过无力回天的绝望。
‘先生说得没错,我已非昔日那个只知蛮力的吕布。如今的我,拥有着无数次生死历练的记忆。但这其中的奥妙,先生又怎会明白?谁又能想到,一个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人,竟能带着记忆回到过去?除了我吕布,这天下间,还有谁能承载如此天命?’吕布心中暗自感叹。
眼前的吕布,虽然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他的内心,却住着一个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
只可惜,这些邓高都无从知晓。
“也是,你一路走来,历经坎坷,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奇怪。”邓高感叹道。他是这世上,少数几个了解吕布过去的人之一。
听着邓高的话,吕布心中疑虑更甚。他想知道,邓高是否知道公文的内容,更想知道,丁原将曼夷谷拱手让给鲜卑一事,是否与邓高有关。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邓高也将成为他的敌人。
“不知先生可曾看过那封公文?”吕布小心翼翼地问道。
“看过,但你无权过问。”邓高语气冰冷,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邓高眼神锐利,哪还有半分文士的儒雅,分明是久经沙场的武将风范。
但此时此刻,吕布不愿退缩。一直以来,他都敬重邓高,视他为文韬武略的楷模。可如果邓高与曼夷谷一事有关,那他便只是个需要复仇的对象罢了。
当然,看在貂蝉的面子上,他不会痛下杀手,但心中的恨意,却不会因此消散。
“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吗?”吕布步步紧逼。
吕布话音刚落,邓高的眉头便不经意地抽动了一下。
“你现在只是个看守边塞的将校,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邓高语气严厉,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邓高表面上是在斥责吕布,不该过问机密之事,但吕布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他的脑海中回荡着邓高的声音:“想知道吗?那就登上顶峰吧。现在的你,站得太低了。”
‘先生,如果你是曼夷谷惨案的帮凶,我绝不会放过你!’吕布心中暗暗发誓。
此刻的吕布,满脑子都是曼夷谷。
下邳城破,白门楼的耻辱,他可以忍受。毕竟那是战场上的胜负,技不如人,败了就是败了。
就算回到过去,他也不会因为私仇而刻意针对曹操等人。他要堂堂正正地与他们在战场上决一死战,用实力洗刷耻辱。
但曼夷谷一事,性质完全不同。
丁原身为一方诸侯,为了私欲,竟将手无寸铁的百姓,送入虎口,沦为异族的刀下亡魂。
而他吕布,身为知情者,又岂能坐视不理?
“待我平定朔方,必让吕布之名,响彻并州大地!”吕布掷地有声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自信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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