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嗝,不让你在人前,嗝,展示半妖之身的,你等会看到人,嗝,记得先下来。”
静之啧了一声,好不容易扯回一点理智快速朝他说了声好。
……
飞了大约一刻钟,他们终于到了镇上,一路上他们都没看到林九的影子。
到镇口以后,为了不给林九带来麻烦,她快速落地。
然后把腿软到站不住脚的文才猛地拽起来,急切地推搡着他,叫他带路,一路撵着他直奔任家。
离任家越近,那阵低泣声就越清晰,她心里一个咯噔,暗道坏了!
任老太爷只有两个直系血亲,婷婷还能哭的话,那出事的人,不就是任发了?!
她的脚步越发急切,根据声音知道大致方位后,她也不需要文才引路了,脚下轻轻一点,跨过几个屋顶,直直跳入左侧已点上灯火的大院中。
“九叔,你没事吧。”
她惊魂未定,奔上前去,扯着林九的袖子左右查看,甚至还掰了掰他的脖子,发现他脖颈处只有一层薄汗,没有血窟窿后,她大大吐出了一口气,一颗提到喉咙口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我没事,有事的是任老爷。”
林九后退一步,忍不住扭了两下脖子,只觉得被她碰触的下颚皮肤有些发麻。
“什么……他……”
“静之……呜呜呜……我爹早该听你话的,要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会被爷爷抓到……”
静之僵硬着身体,轻轻拍着冲过来伏在她肩头哭泣的婷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失去父亲的痛,她也体验过,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甚至觉得像是一场噩梦,此时,不管别人说什么,她估计都听不进去了。
静之索性搀着她坐到一旁的台阶上,然后任由婷婷伏在她的膝盖上,让她哭个痛快。
见婷婷哭了好久都不停,静之抬起头来,看向一众惊惶失措的任家下人们。
这时,她竟发现有几个眼熟的家丁,他们正卷了包袱从侧门跑去。
静之面色一肃,朝一脸心疼又不敢凑上来的文才使了个眼色,伸过头悄悄在他耳边说:“看着婷婷,别让她做傻事……还有,不许碰她。”
说罢,她转身便追到侧门去。
“你去哪里?”
“我很快就回来!”
……
说很快,果然很快。
索性逃走的是几个普通的家丁,武力值基本为零,静之用麻绳把他们绑着串成一串,扯到婷婷跟前,然后悄悄凑到她耳边说:
“我知道现在不宜跟你说这种事,但…总是要面对的,你得迅速坚强起来,否则你爹拼搏一生的家业,马上就会被虎视眈眈的豺狼瓜分殆尽了。”
说着,她指了指极速赶来的婷婷的各位叔伯,以及带着几个小兵的阿威。
“与其相信别人,不如把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婷婷……我也曾经跟你一样…我相信你,你也可以做到的。”
她撑起婷婷的肩膀,轻轻扯着自己的袖子擦干净她满脸的泪水。
婷婷愣愣地看着她,突然鼻子又是一酸。
她皱着眉头说:“别哭,别让那群逃跑的瘪三看贬你。”
婷婷吸了吸鼻子,糯糯说了声好。
她轻轻推开静之的手,捏着拳头走到那几人面前,面上突然一改之前的悲痛软弱,与他们据理力争,直言想走的便走,想留的任府也不会亏待他们。
虽然话里还带着哭音,但是语气却是越发强硬。
静之叹息一声,她知道婷婷已经尽力,以后也只能靠她自己慢慢改变了。
七八个叔伯中,有想要来分一杯羹的,看到她如此强势,走得只剩下三个,剩下那三个也是一脸痛色,然而神情里依旧藏了两分看不清的深意。
静之盯着他们看了许久,想着他们暂时不敢轻易的去对付婷婷,便松了口气,快步走回林九身边。
阿威夸张地匍匐在地,扯着他姨父的袖子哀嚎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爬起来,看了一圈众人后,发声质问:
“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林九站了出来:“是我。”
“你?”阿威走近一看。
呦,这不是老熟人吗?
老熟人的徒弟讨厌,当师父的,他也讨厌,哼!
于是,他摸着下巴,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问:“你见到凶手了吗?”
林九面不改色:“没有。”
这时,一凑热闹的路人走了出来:
“威少爷,那他是怎么死的呢?”
阿威也不知道啊,但这么多人在呢,说不知道多没面子,于是他硬着头皮说:
“当然是被枪打死的了!”
林九似笑非笑地说:
“每一枪都打中脖子了?”
阿威看着众人怀疑的眼光,恨不得咬跟前的林九一口,然而为了安抚众人,他不得不又硬掰了个看似合理,实则离谱的理由:
“那个,凶手一定是个武林高手,他会发飞镖,啊那个……发出了一个九子连环金钱镖!”
静之呲笑了一声:“你当写话本呢?你仔细看伤口了吗?”
静之蹲下身子,将白布揭开,指着任发脖颈处的伤口给他看:
“飞镖插进去的话,伤口会是横向的,任老爷这几个血洞是圆弧型的。”
阿威被拂了好几次面子,有些气急败坏:
“那你说怎么死的?”
静之轻轻为任发合上死不瞑目的双眼,给他盖好白布,这才缓缓站起身说:
“我又不是仵作,我只是提出个疑问罢了。”
说实话,她就是看他不顺眼,还针对阿九,真是讨人厌。
且如果真是任老太爷咬了任发,那么这阿威,肯定会把罪名都安到在义庄头上来,她还是不提僵尸了吧。
一旁的林九可能也是这么想的,他缓缓伸出骨节分明的双手,淡淡地说:
“我觉得,他可能是让手指甲插死的。”
阿威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林九的手腕,一副“还不逮到你”的表情,嘿嘿一笑说:
“也就是说,手指甲要够长,才能够插死他喽,我看啊,凶手就是你!”
说着,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林九大拇指和小指特意留长的指甲。
眼瞅着事情越走越歪,静之咬咬牙一把扇掉阿威的手,与阿威据理力争:
“他是个道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最信这个了,而且,那一溜儿叔伯,哪个指甲不比九叔长,你别搞事啊!”
话音刚落,那仅存的三个任家叔伯赶紧把手齐齐掩在身后。
阿威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怎么会去对付任家人呢,于是林九今天就必须当这个替死鬼了:
“我看啊,嫌疑最大的就是你,来人,拷起来!还有,把任老爷的尸首抬回去!”
“你!!”
“静之,别乱来。”
林九凑近她耳旁悄悄说着:
“今晚带上家伙到衙门来找我,让文才看好婷婷……算了,你不知道衙门在哪儿,你叫秋生一起跟你来。”
“哦。”
“说完了没有啊?”阿威随意点了两个小兵,又指了指林九:“你们两个,把他带走!”
眼瞅着心上人要被关进衙门了,静之亦步亦趋跟着他,她急得身上灵力都有些不稳,耳朵尖尖甚至都伸了一点出来,这一异常被敏锐的林九发现了,他压低声音又说了句:
“千万别乱来,记住我说的。”
“还有,记得带糯米!”他补充道。
“……那你小心,我会尽快去找你的。”
静之极力压下担忧,稳住灵力,又把耳朵收了回去,林九这才放心地大步朝前走去,那挺直的脊梁,仿佛是要去赴一场宴会,而不是进监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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