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兴七年腊月二十七,韩遂坐着轿子,吕万成和常威骑了马,一起向着丽波门方向,去入宫拜见太后。
韩遂忧心忡忡,吕万成和常威已经吵了好几天了,各自有道理,自己是文臣,军机大事实在是没法决断,思来想去,只有去大内请旨了。
虽然开封城危如累卵,但是宫内宫外还是挂起来红灯笼,开封城的百姓商铺也贴了对联。往日熙熙攘攘的街上虽然冷清,但是红灯彩照,倒是也显得喜气洋洋。
一个老者正在自家门口拿着刷子,蘸着煮好的面糊刷廊柱,一个小男孩穿的圆鼓鼓的,脸上冻得通红,抱着红彤彤的春联候在一边。看着韩遂等人军马轿子垂头丧气的经过,也不闪避,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常威看着小男孩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弟弟元宝,也不下马,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梨子,探身过去,笑眯眯的说道:“小弟弟,哥哥送你个梨子吃。”
老者忙回过头来,把嘴里叼着已经抽没了的旱烟袋放下来,对小男孩笑道:“快谢谢大人。”
孩子怯生生的接过梨子,却不敢说话,避在老者腿后忽闪着眼睛看着常威。
“瞧这孩子,就是认生,大人见笑了。”老者忙咧着黑黄的牙笑道。
常威看了看空落落的街道,想了半晌,下马拱手道:“老人家,恕我直言,如今这局势,您不怕吗?有没有亲友投奔?”
老者叹了口气,放下面糊碗,把空烟袋在鞋底上磕了磕,摇头道:“小老儿自小生活在这条街上。小时候见过大夏立国,我跟着父母逃难到了相州,那一年逃难路上我死了爹。后来后凤把大夏灭国,我叔父一家七口灭门。再后来大燕立朝的那一年,我老伴和女儿饿死了。前几年打潭州,我儿子战死了,儿媳伤心过度,病死了,如今家里只剩了老朽和这个小孙子。。。不逃了,一老一小,举目无亲,逃出去也是死。。。看造化吧。。。老百姓没别的想法,一日活着,就一日好活。这不,贴个对联过个年吧。”
常威倒是愣住了,看着老者脸上刀刻一般的皱纹和无可奈何苦笑,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也无从宽慰,把自己身上带的银钱都掏了出来,轻轻的放在地上,也不敢说话,上马急匆匆的去追赶韩遂等人去了。
一时间到了延福宫,常威偷眼去看院内的腊梅,在寒风中摇曳,除了门口几个太监宫女,却是没有一人。常威心中怅然若失,想了一下,悄声对韩遂说道:“韩大人,小子筹谋您老都已知晓,讲起来小人不好在驾前和吕老将军对质,还是烦请韩大人和吕将军去见驾,小人在此等候即可。”
韩遂想了一下,说道:“如此也好,老夫和吕将军去请旨,麻烦小侯爷稍候。”
吕万成见常威给足了自己面子,脸色稍霁,拱手作别,和韩遂进了延福宫。
常威却是心怀鬼胎,退后几步,偷瞄着园中的腊梅,心里突突的跳。
正午的太阳升在空中,万里无云,却是寒风料峭,感觉不到温暖。常威抬起头来,只见天上几只白鸽在盘旋,几个起伏,奔着东城消失不见。
常威心里想起来自己的父帅,不知道现在到了何处。又想起死去的石虎和生死未卜的白景休,前路漫漫凶险,心中忐忑。而刚刚老者那苦笑却总在眼前浮现。
常家所图甚是凶险,常威呆呆的想着,心里不由得暗暗祈祷:“万望老天垂怜,助我扭转乾坤,还我辈一个天下太平。”
正在想着,突然听见一个恬静的声音说道:“这一瓶送到太后屋里吧,记得放在那个紫檀的花凳上,日日换水,方得不败。”
常威心里一跳,转过头,只见宁才人披着猩红的斗篷,怀里捧着一个白玉净瓶,里面插着几枝红梅。宁才人脸上还是那样的平静淡雅,波澜不惊,抱着净瓶立在梅树下,身边带着两个宫女也在插着腊梅净瓶。风轻柔的吹动她的斗篷,小心翼翼,似乎也怕是惊扰了她。
常威呆呆的看着宁才人,也不知道躲避。宁才人身边的宫女眼见一个年轻的侯爷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先羞红了脸低了头,心里暗骂此人孟浪,怎么敢在后宫这样盯着女眷。
宁才人也发现了常威,瞥了一眼,并不在意,和宫女抱着净瓶绕到侧廊往殿前走来。
常威本应退到殿门台阶下避让女眷,此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往前一步,拱手到:“末将常威参见娘娘。”
宁才人估计也没见过这么鲁莽的将军,愣了一下,身边两个宫女已经气的脸都白了。宁才人看了看常威,只福了一礼淡淡的说道:“侯爷万安。”
常威拱着手没有退下的意思,也不敢抬头,憋了半天说道:“末将不经常在宫内走动,实在不知礼数,惊扰了娘娘,万望娘娘恕罪。”
宁才人倒真的没见过如此大胆孟浪的人,不禁又瞥了一眼,嘴里说道:“侯爷言重了,听闻侯爷幽州力挽狂澜,救驾有功,少年英雄,倒不必与我妇道人家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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