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安业六年。

金秋十月,枫叶舞动,天空湛蓝。

天穹之上好似嵌了一颗熟透的金红宝石,温暖而璀璨,照亮了大地每一个角落。

神京城玉楼琼阁耸立,街边繁花似锦,车马喧哗,大街小巷交错,热闹非凡,远远看去,宛如一幅画卷。

对比之下,宁荣街的色调却显得有些灰白、低气压。

宁国府连续两年办丧,府内愁云惨淡,奴仆们都谨言慎行,滴酒不敢沾,生怕喝醉了语无伦次,惹得主子打骂。

前年,贾珍之妻逝世,其死因成谜,府内之人对此讳莫如深。

去年,宁国之主贾敬嫡妻诞下一女,没多久便病故了。

贾珍失去嫡母,守丧不到一年便想娶个继室,美名其曰为宁国府冲喜,终求得了贾敬同意。

可哪想…

续弦媳妇刚进门,贾珍人就没了。

贾敬本意低调办丧,奈何大隋开国元勋一系之嫡脉后人纷至沓来。

贾敬仍不愿大张旗鼓,草草料理了长子丧事,打发了一干人等,自个儿拖着疲惫又萧瑟的身影离去。

颓丧的气息已然将他笼罩。

宁国府。

贾敬静静地坐在秋天的角落里,枯黄的树叶飘落在他的身旁,削瘦的身躯和脸色蜡黄的容貌使他显得尤为憔悴,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失落和惆怅。

三年死三个,贾敬悲痛的同时,也不得不怀疑背后有人在谋害宁国府。

可经过这些天的仔细琢磨,又感觉不完全是。

至少自己结发妻子的确身染重症,药石无医,苦熬了许久才病故。

至于儿媳贾珍之妻,则是对贾珍抱有极端的怨气和心结,每日郁郁寡欢,最终含恨而去。

唯独儿子贾珍死的蹊跷。

贾珍才二十五六岁,正处于生命的黄金时期,怎么就突然猝死?

验尸的仵作证实,贾珍生前并无任何中毒迹象,断定为猝死。

因此,贾敬不得不接受事实。

宁正堂。

贾敬目光扫向堂下一位刚及笄的美艳少女。

此女乃贾珍刚过门的继室,尤氏。

此刻尤氏俏脸苍白,泪眼婆娑,艳丽娇媚的脸蛋上布满了凄然之色。

这才刚进门就死了丈夫,克夫的名头怕是洗不掉了,且自己这般年岁便要守寡,她都没处说理。

贾家乃大隋名门,哪里能容儿媳出府改嫁,再加上尤家小门小户,也是没有话语权。

念及此处,尤氏眼圈发红,此时又敏锐觉察到公公冷厉的目光投来,一时间对自己的未来充满绝望。

贾敬神色淡淡,目光从尤氏身上移开,看向另一侧的两个孩童。

俩孩童容貌极为出众,眼下不过七、八岁的年龄。

贾蓉是贾珍之子,今年七岁。

另一个男孩名叫贾珑,贾敬二子,贾珍胞弟,贾蓉二叔,与贾蓉同岁。

贾珑生得俊俏非凡,特别是那双细长的丹凤眼。

内眼角微勾,外眼角上翘,不仅具有独特的东方美感,更具有古典气质和韵味,尤为吸引人。

贾珑察觉到父亲的目光,缓缓抬头。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

“老爷请节哀,大哥他……”

“那孽子不提也罢,死了便死了。”贾敬一摆手,反而问道:“珑儿,你今后有何打算?”

贾珑拱手道:“孩儿听凭老爷安排,不拘是习文还是练武,孩儿都会全力以赴。”

贾敬微微颔首,旋即目光又投向贾蓉:“蓉哥儿,你呢?今后有何打算?”

贾蓉闻声,下意识抬头。

当他对上贾敬那双闪烁威严的目光时,又迅速垂了下去,茫然摇头。

贾敬喝道:“哑巴了?”

贾蓉吓得通体一颤,带着哭腔嗫嚅道:“孙、孙儿也不知…”

他求助似得看向二叔贾珑。

贾珑对贾珍、贾蓉父子二人厌恶至极,自然不会给予回应。

贾蓉得不到贾珑回应,又眼看贾敬怒形于色,于是急忙说:“孙儿愿听凭…”

“够了!”

“呜…”贾蓉如雷击顶,双腿一软匍匐在地,抖若筛糠。

贾敬见他如此怯弱,谓然一叹,遂也不再多言。

嫡长子沉迷酒色,贪欢无度,早早玩坏了身体,死不足惜。

嫡长孙也如此怯懦窝囊,真叫人大失所望。

他堂堂大隋宁国府继承人,名门贾族之族长,乙卯科进士,前太子的亲密战友…

如今却连自己子孙都教不好。

贾敬神色怅然:“纵然家世显赫,无奈遗憾如风,岁月如流沙,随风而逝。唯留心中遗憾,犹如冰冷长剑,割破痴心妄想……”

贾珑听他念叨,眼中精芒闪烁,若有所觉。

“滚滚红尘,落红成泥,不过烟云一场。”

身为一介学子,最大的抱负便是寻得一位明主挚友,臣之、辅之,倘若幸运,兴许还能和明主一起开创盛世。

奈何…

一切皆为法,如梦幻泡影。

造化弄人,一败涂地。

念及此处,贾敬看向远方天空,眸中神采渐逝。

正值深秋,大雁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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