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震耳欲聋的沉默。

李鑫觉得他的呼吸都在被剥夺,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呼吸都是罪过。他坐起身来,他不能再蜷着,他不能当逃兵当懦夫,他不能做一个自私而罔顾他人的人。

他有他的使命。

从他朝徐博士点头,说他愿意跟他一起走的时候,他的肩上就已经有了他专属的使命。他不能半途而废,更不能当一个半路逃兵。

“对不起徐博士,是我错了。”

徐博士没说话。大概是刚刚那番话让他自己伤了心神,在李鑫一遍又一遍的道歉中,他开口了,声音没了那股严肃,只是透着些许的悲伤。

“你用不着道歉,是我在拿道德和责任裹挟你,你可以怨我,可以质疑我,恨我。但即便如此,这番话我依然会说,我知道你有私心,你有你想做的事情,可是这个项目关系到的不单单只是我们这个团队,你明白吗?”

李鑫有他的使命,徐博士亦然。他的一生都奉献在了这份事业中,从他接触到这个课题到现在,已经几十载光阴,弹指间他已从青春洋溢变得白发苍苍,无数次的失败造就了无数次的成功,而无数次的成功也推进了无数次的创新,再在无数次的失败中获得成功,再推进再失败再成功……

这个课题并不是从他开始的,他已经是踩在了巨人的肩膀上,他的脚下已经踩着无数人的心血。

他说:“李鑫,这不是一个人的努力,这是几代人的努力。这不是个人的事,不是团队的事,这是超越时空这是事关人类事关整个大计的事情,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那样做。”

即便他明知道这是在拿道德和责任裹挟,他仍旧要这么做。这是使命,亦是职责所在。

没有选择。

这就是唯一的选择。

……

距离李鑫回去的日子一天天接近,李鑫不敢再去瑞麟公馆,他怕自己忍不住的会做一些事情。

可他的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人类做出的这个研究,为的不就是回到过去,有一颗后悔药来弥补曾经的遗憾吗?

他有了回到过去的机会,却什么都不能做,岂不是更遗憾?

他的低迷情绪影响到了韩璞。

趁着凌晨收摊回去正值人的情绪最低落的时候,韩璞将他堵在了房间门口。

“你什么情况?”韩璞凑近他,“该不会是想到要走舍不得我吧?”

“太舍不得了。”

“那我可太荣幸了。”韩璞说着就搭上李鑫的肩直接将人拽到了阳台上,指着阴沉沉的天空,说,“今天天气不好,没月亮。”

李鑫:“?”他皱眉,不解。

“没什么,本来想拉你一起赏月的。”韩璞把指天的那只手收回来搭在了栏杆上。

李鑫复杂的看着他:“看了一晚上的天,你是到现在才发现没月亮吗?”

“这不是打算给你营造一种适合谈心的场景氛围吗?”

“哦,那你不如拿两听啤酒出来。”

“哟我还真有。”

韩璞立马松开李鑫去冰箱拿了两听冰啤酒出来,扯开拉环就递给了李鑫。

冰过的铝片罐沾染上热空气后,迅速的在上面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小水珠。李鑫接过,潮热的手掌瞬间被这抹冰凉沁湿,凉意从掌心传递到他的身体,连带着他的脑子也清醒了些。

他灌了一口冰啤酒。混合着麦芽香气和酒味的液体在他的口腔里滋啦滋啦的发出细微而又敏感的声音,冰凉的液体从他的喉管流过,让他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他看向韩璞,用手里的易拉罐碰了下他的,“谢了。”

“不谢。”

韩璞也跟他碰了下。

将李鑫抓过来的时候分明是想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但真把人抓过来了,酒入喉管,他突然发现好像什么都不用问了。

于是,一瓶酒酒量的李鑫毫无疑问的醉了。

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他蒙蒙圈圈醒来的时候,韩璞已经起来了,开着门在打游戏。听见动静,他喊了李鑫一声,说,“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告诉你。”

“什么?”

“高晋德出来了,去你叔叔阿姨家大闹了一场,还跟你叔叔打了一架,你叔叔鼻梁骨折了。”

“他是疯了吗?他刚出来又进去?”

“他这次进不去。”韩璞抽空看了眼已经走到门口的李鑫,说,“因为你叔叔也动手了,虽然是高晋德先动手的,但警方判定是互殴。所以现在就是,你赔我的我赔你的。”

“高晋德不可能赔的。”李鑫太知道这个人有多么无奈了。

“他肯定不会赔,他自己没受伤,受伤的只有你叔叔。而且他儿子把李垚抓成那样,现在不也部分钱没赔吗?他妈现在在医院住着,官司还没打,就算你叔叔赢了官司,他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韩璞敲着键盘,说的轻描淡写。

沉默过后,李鑫问:“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制裁这种人吗?”

“我刚才问过我朋友了。”韩璞打完了一局,他转过椅子看着李鑫,“就今天这个情况,可以以正当防卫辩护,但你也知道打官司是个复杂而又漫长的过程,后面又需要纠缠很久,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你的意思是不处理?就这样?如果忍气吞声,高晋德只会得寸进尺,他知道上门打人都只是判定为互殴,你觉得他会收敛吗?”

李鑫不赞成韩璞的意见。

韩璞耸耸肩,“我知道,但摊上这么一个烂人,真的就像是粘上了一个狗皮膏药,被这个烂人拖上一生,真的没必要。我的建议就如同我那天在车里的时候说的那样,如今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远离这家人。”

“哪有那么容易,只要还在这个城市,只要无法远离这里,这人就不会放手,除非他心满意足的要够他想要的钱。”

“你想给钱?你这是助纣为虐!”

“我要是有钱,我用钱摆平这么一个人,还生活一个宁静,不是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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